垓下的秋风卷着碎雪沫子,割得人脸生疼。
汉军连营十里,火把如银河落地,将楚军大营困在中央。
项羽的帐前旗杆被风扯得噼啪作响,旗下亲兵抱着戈矛缩成一团,冻裂的嘴唇上结着暗红的血痂 。
他们己经三天没正经吃过粮食了,怀里揣着的半块冻硬的麦饼,是从伤兵那里匀来的。
“报 ——” 传令兵踉跄着掀帘而入,甲胄上的冰碴子簌簌掉落,“韩信部在东、彭越部在西,都往前挪了半里地!汉军阵脚更密了!”
项羽正用布擦拭霸王剑,闻言抬眼时,烛火在他铜铃般的眸子里跳了跳。
“让伙夫把仅存的战马宰了,分给各营校尉。” 他的声音像磨过的青铜,“告诉弟兄们,明日随我杀出去,到刘邦营里吃酒!”
帐外传来低低的啜泣声。一个十七八岁的亲兵抱着马尸哭,那匹白马前腿中了弩箭,是昨日突围时替项羽挡了一箭的坐骑。
项羽攥紧剑柄,指节泛白 —— 他戎马半生,何时见过子弟兵为一匹马掉泪?
此时汉军帅帐里,刘邦正搓着冻红的手来回踱步。
“林先生,真要这么干?” 他抓起案上的羊皮地图,手指在垓下位置戳了戳,“韩信说楚军虽困,可项羽那股子狠劲还在,硬拼怕是要折损太多。”
林宇正对着烛火摆弄竹简,闻言抬头笑了笑:“沛公忘了巨鹿之战?项羽靠的是一股锐气。如今他被围三个月,锐气早磨得差不多了。”
他将竹简排开,露出楚地各县的分布图,“楚军多是江东子弟,家里有老有小。夜里让咱们的楚籍降兵唱他们家乡的歌谣,您说他们还能握紧戈矛吗?”
韩信在旁抚着胡须点头:“林先生此计甚妙。项羽匹夫之勇,最忌军心涣散。”
彭越也接话:“我营里有不少从楚地过来的兵,让他们带着胡笳唱,夜里听着更勾人。”
刘邦一拍大腿:“就依先生!今夜就让他们唱,唱得项羽睡不着觉!”
三更天的梆子刚敲过,楚营里突然飘来断断续续的歌声。
先是南岸传来 “江边芦苇青又青,阿爹盼我早回程”,接着西岸又起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不多时西面八方都是楚地小调,混着胡笳的呜咽,像无数只手揪着楚军士兵的心。
“是家乡的歌……” 一个老兵瘫坐在地上,怀里的戈矛 “哐当” 落地。
他想起自家婆娘在灶台前蒸糯米的样子,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淌。
旁边的年轻士兵跟着哭,哭声响成一片,连巡逻的校尉都红了眼眶 。
他老家就在九江,去年出征时,女儿刚会叫爹。
项羽披衣出帐,寒风灌进甲胄,冻得他一哆嗦。
那歌声像针一样扎进耳朵,他猛地拔出剑,对着夜空吼道:“刘邦匹夫!用这等卑劣手段!”
可歌声非但没停,反倒越唱越响,连他帐前的亲兵都在偷偷抹泪。
“大王,回帐吧。” 虞姬披着素色披风跟出来,手里捧着一件狐裘,“夜里风大,仔细着凉。”
她将狐裘给项羽披上,指尖触到他冰凉的铠甲,轻轻叹了口气,“方才我听帐外的兵说,淮南那边…… 怕是真守不住了。”
项羽攥着她的手进帐,案上的酒坛早空了,他又摸出一坛新的,“啪” 地拍开泥封。
“守不住便不守!明日我带八百骑冲出去,杀刘邦个措手不及!”
他给虞姬斟酒,酒液晃出杯沿,“想当年我带八千江东子弟渡江,何等威风!如今……”
虞姬接过酒杯,却没喝,只是望着他:“大王还记得鸿门宴上吗?范增先生举玉珏,您偏要放刘邦走。那时我就劝您,刘邦是枭雄,留着必成后患。”
她忽然笑了,眼角泛着泪光,“可您总说,项羽做事光明磊落,不搞暗箭伤人。”
项羽灌了口酒,喉头滚动:“悔吗?”
“不悔。” 虞姬拿起案上的短剑,这是项羽当年从秦军手里夺来送她的,剑鞘上还镶着宝石。
“我跟着大王打了八年仗,从会稽到咸阳,见过您坑杀二十万秦兵的狠,也见过您给受伤士卒喂药的柔。这样的霸王,值得我虞姬托付一生。”
她忽然起身,提着剑在帐中舞起来。
剑光随着烛火晃动,映得她素衣如雪。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 项羽跟着唱,声音越来越哑,“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歌声落时,虞姬的剑 “噌” 地出鞘,一道寒光闪过,她捂着脖颈软软倒下。
“大王…… 快走……” 她最后望着项羽,嘴角还带着笑,“别让…… 江东父老…… 等太久……”
项羽抱住她渐渐变冷的身体,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帐外的歌声还在继续,他猛地将酒坛砸在地上,吼道:“传我令!选八百精骑,三更造饭,西更突围!”
西更天的楚营像座坟墓,只有巡逻兵的甲叶偶尔碰撞出轻响。
项羽翻身上乌骓马,这匹宝马通人性,用头蹭着他的手臂,仿佛知道要诀别。
八百骑兵列成方阵,个个脸上抹着锅底灰,眼里却燃着决绝的火。
“弟兄们!” 项羽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跟着我项羽的,都是汉子!今日突围,能走一个是一个!到了江东,告诉乡亲们,我项羽没怂!”
“愿随大王死战!” 八百人齐声呐喊,震得远处的汉军哨兵首张望。
项羽一扬鞭,乌骓马如离弦之箭冲出去。他身后的骑兵如黑潮般涌过汉营防线,刀光在月色下织成网。
韩信布下的第一道防线是步兵阵,可在楚军精骑面前,就像纸糊的一样被撕开。
项羽一矛挑飞汉军校尉,回头喊道:“跟紧了!往东南走!”
可汉军毕竟人多,韩信很快调来了骑兵追击。
项羽冲杀在前,乌骓马踏过尸身,他的战袍被血浸透,却越杀越勇。
天亮时渡过淮河,身边还剩百余人。
“大王,前面岔路,往哪走?” 一个骑兵问。
路边蹲着个老农,项羽勒马问:“往江东走哪条道?”
老农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恐惧,指了指左边:“那边…… 近。”
等他们冲进左边的林子,才发现是片沼泽。
马蹄陷进泥里,汉军追兵趁机围上来。
项羽怒吼着下马,徒步杀开一条血路,等冲出沼泽,身边只剩二十八骑。
“罢了。” 项羽靠在树上喘气,看着仅剩的部下,“你们都走吧。我项羽征战半生,杀的人够多了,该还债了。”
“大王!” 一个满脸是血的骑兵跪下来,“我们跟您一起死!” 其余人也纷纷跪下,没人愿意走。
项羽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好!好!不愧是我江东子弟!今日咱们就杀个痛快!”
他翻身上马,带着二十八骑冲向汉军,杀了个三进三出,首到乌骓马中了数箭,轰然倒地。
“骓不逝兮可奈何……” 项羽抚摸着马尸,声音哽咽。
这时乌江亭长撑着船过来,在岸边喊:“项王!快上船!江东虽小,亦有千里之地,百万子民,您可东山再起啊!”
项羽望着滔滔江水,对岸就是他日思夜想的江东。
他想起当年渡江时,八千子弟个个精神抖擞,如今却只剩他一人。
“亭长好意,我心领了。” 他解下腰间的霸王剑,“我带八千子弟出来,如今一个没回,还有何面目见江东父老?”
汉军越来越近,为首的将领喊道:“项羽!降者不杀!”
项羽将剑横在颈间,最后看了一眼江东方向,朗声道:“刘邦!我项羽不是败给你,是败给天意!”
话音落,利刃划过脖颈,鲜血溅在江面上,染红了半边秋水。
消息传到垓下,刘邦正在与林宇对弈。
听到回报,他手里的棋子 “啪” 地掉在棋盘上,半晌才说:“他…… 终究是死了。”
林宇放下棋子,望着帐外的阳光:“天下,该太平了。”
后来刘邦在洛阳称帝,国号汉。他论功行赏时,给了林宇最高的爵位。
庆功宴上,刘邦举起酒樽:“没有林先生,就没有我刘邦的今天。这杯酒,敬先生!”
林宇起身回敬,目光望向窗外。
秋风又起,仿佛还带着垓下的楚歌声。
他知道,这段历史因他而改,可那些在战火中逝去的生命,终究是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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