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未央宫灯火通明，刘邦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将竹简重重拍在案几上。
烛火被气流掀得剧烈摇晃，映得他鬓角的白发忽明忽暗。
“林宇，你看看这些密报。” 他指了指案上堆叠的简牍，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韩信在楚地招兵买马，彭越的粮草车队三个月前就没按规矩向关中报备，英布更是在淮南私铸钱币 —— 这些人，是真把朕的江山当成他们自家后院了？”
站在阶下的林宇躬身拾起最上面的竹简，目光扫过那些刺目的字句。
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他青布官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陛下，” 他缓缓抬头，眉宇间凝着一丝忧虑，“当年楚汉相争，若无这些异姓王鼎力相助，大汉未必能成。可如今天下己定，他们手握的三十万甲士、千里封地，己然成了悬在长安头上的利剑。”
刘邦猛地站起身，腰间的佩剑撞在玉带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朕何尝不知！” 他踱到殿中悬挂的舆图前，手指重重戳在楚地的位置。
“就说韩信，当年朕被项羽困在荥阳，他却按兵不动，非要朕封他为齐王才肯出兵。如今他据守淮北，下辖的钟离昧还是项羽旧部，这口气朕忍了三年了！”
“陛下息怒。” 林宇上前一步，声音沉稳如磐，“韩信素有‘兵仙’之称，若贸然动武，恐难胜算。臣倒有一计，可不动刀兵便收其兵权。”
他凑近舆图，指尖沿着淮河划了道弧线，“下月是陛下诞辰，可召各路诸侯王入京朝贺。韩信若来，便是自投罗网；若不来，便是抗旨谋逆，正好师出有名。”
刘邦盯着舆图沉默片刻，忽然抚掌大笑：“好一个一石二鸟！就依你之计。”
他转身拍了拍林宇的肩膀，烛火映在他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只是…… 韩信毕竟战功赫赫，天下人都看着呢。”
“陛下放心。” 林宇拱手道，“可暂贬其为淮阴侯，留在长安颐养天年。既除了心腹之患，又全了君臣情面，岂不两全？”
三个月后，长安城朱雀大街上旌旗招展。
韩信身着亲王蟒袍，在甲士护送下步入未央宫。
殿内文武百官分列两侧，刘邦端坐龙椅上，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
“楚王远道而来，辛苦了。” 刘邦抬手示意赐座，目光却不经意间扫过韩信腰间的佩剑。
韩信刚要谢恩，殿外忽然传来甲士的呼喝声。
他猛地回头，只见殿门被数十名持戟卫士堵住，顿时脸色煞白。“陛下，这是何意？”
刘邦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从袖中抽出一卷竹简掷在地上：“韩信，你自己看吧！私藏项羽旧部钟离昧，暗通陈豨谋反，桩桩件件，证据确凿！”
竹简在青砖上滚动，韩信踉跄着拾起，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陛下明鉴！” 他猛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地上，“钟离昧确在楚地，可臣早己将他软禁，从未与陈豨有过书信往来啊！”
“哦？” 刘邦挑眉看向林宇，“林御史，你怎么看？”
林宇出列奏道：“启禀陛下，陈豨叛乱时，从其军中搜出的书信确有韩信署名。况且钟离昧乃项羽麾下大将，韩信私藏不降，己是欺君之罪。”
他转向韩信，语气陡然转厉，“淮阴侯难道忘了，当年胯下之辱尚能忍，如今为何忍不了这君臣本分？”
韩信猛地抬头，眼中血丝迸裂：“林宇！你这是构陷！”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却被身旁的卫士按住肩膀。
殿内鸦雀无声，只有烛火噼啪作响。
刘邦长叹一声，挥手道：“罢了。念你昔日战功，免你死罪。即日起贬为淮阴侯，留居长安，非诏不得出。”
韩信被卫士拖出殿外时，忽然回头嘶喊：“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刘邦，你好狠的心！”
那声音撞在殿梁上，久久回荡不息。
刘邦望着空荡荡的殿门，手指无意识地着龙椅扶手。
“都退下吧。” 他挥了挥手，待百官散去，才对林宇道，“你听到了？他骂朕狠。”
林宇默然片刻，轻声道：“陛下，治天下如烹小鲜，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当年商汤诛桀、武王伐纣，哪个不是背负骂名？可若没有他们，何来商周盛世？”
他捧起一盏温热的参茶递过去，“韩信若留在楚地，万一有朝一日再起异心，天下又将陷入战火，届时遭殃的可是万千百姓。”
刘邦接过茶盏，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面容。
“你说得对。” 他呷了口茶，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只是这长安，怕是要热闹起来了。”
不出三月，朝中果然流言西起。
丞相萧何在家中宴请林宇时，特意屏退左右，忧心忡忡地说：“林御史，近来百官议论纷纷，都说陛下对韩信太过苛刻。前日我去探望韩信，见他府中门可罗雀，终日以酒度日，实在令人唏嘘。”
林宇放下酒杯，指尖在案上轻轻敲击：“萧相可知，前日韩信在樊哙府中饮酒，竟说‘生乃与哙等为伍’？樊哙是陛下连襟，手握北军兵权，他这话里的怨气，可不是醉酒胡言啊。”
萧何端着酒杯的手猛地一顿：“你的意思是……”
“韩信军中旧部遍布天下，” 林宇压低声音，“若有人借他之名起事，后果不堪设想。”
他抬眼看向萧何，目光锐利如刀，“萧相难道忘了，当年是您月下追韩信，才有了后来的大汉江山。如今要保这江山，或许还得劳烦您再走一趟。”
半月后，萧何亲自登门拜访韩信。
两人在书房对弈时，萧何忽然笑道：“陛下要征讨陈豨，百官都要去长乐宫送行，你怎好缺席？”
韩信望着棋盘上的残局，忽然自嘲地笑了：“我一个废侯，去了也是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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