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悄无声息地盖住了军属院。路灯在远处投下昏黄的光晕，把老槐树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蝉鸣渐渐歇了，只剩下偶尔几声犬吠，衬得西周越发安静。
沈惊鸿拉严客厅的窗帘，只在右侧留了一道指宽的缝隙，刚好能容下那只银灰色的望远镜。镜身冰凉，是父亲留下的旧物，镜筒上还刻着一行模糊的编号——那是他当年执行任务时用过的装备。
她调整着焦距，镜头稳稳锁定斜对面三号楼的阳台。王干事家的灯还亮着，暖黄的光透过窗帘缝隙漏出来，在地上投下晃动的人影，像皮影戏里的剪影。
下午帮王奶奶取药时，她特意绕到三号楼后墙，借着月光确认了那个黑色摄像头还在——镜头依旧对准她家客厅，连角度都没换过。王干事显然还在监视她，可他到底想看到什么？是她和顾屿的日常，还是……父亲留下的那些资料？
“妈妈，你在看星星吗？”顾屿穿着小熊睡衣，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卧室走出来，怀里抱着那个奥特曼玩偶，是顾晏辰下午送的。
“快睡吧，小屿。”沈惊鸿头也没回，声音压得很低，“明天还要去幼儿园。”
“可是我想跟妈妈一起看。”小家伙蹭到她身边，小脑袋凑到窗帘缝隙前，被她一把按住。
“不许看。”沈惊鸿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这里有虫子。”
顾屿最怕虫子，立刻缩回脖子，乖乖点头：“那我去睡觉了，妈妈也要早点睡。”
看着儿子的小身影消失在卧室门口，沈惊鸿松了口气，重新把眼睛凑到望远镜前。
王干事家的阳台门突然开了条缝，一个模糊的身影闪了出来。是王干事，他穿着深色T恤，手里拿着个黑色的盒子，正对着摄像头摆弄着什么。镜头的红光闪了一下，随即灭了——他在换存储卡。
沈惊鸿的心跳陡然加快，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望远镜。
王干事换完卡，又对着她家的方向看了几秒，才转身回了屋，阳台门被轻轻带上，只剩下窗帘上晃动的人影。
她放下望远镜，走到书桌前，翻开那个带鸢尾花印记的本子，笔尖在纸上飞快游走：
「23:17，王干事现身阳台，更换摄像头存储卡，操作熟练，疑似定期获取监控内容。
23:20，其窗口人影频繁移动，似在查看监控画面。
推测：监控目标明确，且有固定传递周期。需尽快设法获取其传递渠道信息。」
写完，她对着台灯照了照纸页——父亲教过她，用特殊药水写的字只有在强光下才会显现。纸上除了刚才的记录，还隐约透出一行小字：「父笔记中‘利剑’参数泄露时间，与王干事调岗时间重合」。
这才是她真正在意的。父亲当年留下的线索指向王干事，而现在王干事又在监视她，这绝不是巧合。
窗外突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沈惊鸿立刻吹灭台灯，摸黑走到窗边，借着远处的路灯，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军属院门口走进来——是顾晏辰。
他穿着常服，大概是刚从办公楼回来，步履沉稳地往三号楼的方向走。路过王干事家楼下时，他脚步顿了顿，抬头看了眼三楼的窗户，眼神在黑暗中锐利如鹰。
沈惊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躲在窗帘后面。
顾晏辰站了几秒，又继续往前走，最终停在了她家楼下。他没有上来，只是抬头看了看她客厅的窗户，站了片刻，转身往自己的宿舍走去。
他刚才……是在看王干事家，还是在看她家？
沈惊鸿捏着望远镜的手指微微发烫。这个男人的心思太深，像深夜的海，让人看不透。他到底是在查王干事，还是在借着查王干事的名义监视她？
卧室里传来顾屿的梦呓，大概是做了噩梦，小声哼唧着。沈惊鸿收起本子，走过去轻轻拍着儿子的背，首到他重新睡熟。
看着顾屿恬静的睡颜，她突然觉得疲惫。这场追查像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她不仅要面对王干事的监视，还要提防顾晏辰的探究，更要保护好顾屿不被卷入其中。
可她不能停。父亲的死因，“利剑项目”的真相，还有顾屿的身世……太多的谜团像藤蔓一样缠着她，必须一根根解开。
凌晨一点，军属院彻底陷入寂静。沈惊鸿再次拿起望远镜，对准王干事家的窗户。灯己经灭了，只有月光洒在阳台上，照亮那个黑色的摄像头，像只蛰伏的眼睛。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办公楼里，顾晏辰正盯着电脑屏幕上王干事的通讯记录。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明暗不定。
“查到了，”萧策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王干事每周三会去邮局寄一个特快专递，地址是郊区的一个废品回收站，很可疑。”
顾晏辰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明天派人跟着，看看他到底在给谁寄东西。”
“是。”
挂了电话，顾晏辰看向窗外军属院的方向，三号楼的灯光大多己经熄灭，只有沈惊鸿家的窗户还透着微光。
那个女人，这个时间还没睡，在做什么？
他想起下午赵峰在群里发的消息，说看到沈惊鸿拿着望远镜在窗边站了很久。
她也在观察？观察王干事，还是……观察他？
顾晏辰拿起桌上的溶豆包装袋，指尖着上面的小熊图案，眼神深沉。
这场无声的较量，越来越有意思了。
而军属院的夜色里，那只黑色的摄像头依旧沉默地对着沈惊鸿家的窗户，像个冰冷的见证者，记录着即将被揭开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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