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检委的调查令像块石头投入军属院的湖面，连张大妈家窗台上那盆总爱掉花瓣的月季，都蔫头耷脑的没了精神。张参谋被停职的消息传遍部队时，顾晏辰正在办公室看演习复盘视频，赵峰端着杯泡得发苦的浓茶闯进来，一脸“活久见”的表情。
“老顾，你是没瞧见张淑芬那模样，”他把茶杯往桌上一墩，水渍溅到战术板上，“早上在菜市场见着她，头发跟鸡窝似的，见人就躲，哪还有半点以前的嚣张？”
顾晏辰没抬头，指尖在视频进度条上顿了顿，画面停在蓝军指挥部被端的瞬间。“知道了。”
“知道了？”赵峰凑过来，眯着眼打量他，“你就这反应？沈小姐可是把事闹大了，万一有人说她‘滥用私刑’怎么办？”
“她有证据。”顾晏辰按下播放键，枪炮声立刻填满了办公室，“张参谋受贿事实清楚，录音、转账记录、照片，链完整得像训练大纲，谁能挑出刺？”
赵峰被噎了一下，摸着下巴嘿嘿笑：“也是。不过说真的，沈小姐这手够狠的啊，先贴告示警告，再甩实锤，一套连招给张淑芬打蒙了。我以前还以为她就是个柔弱的文职家属，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顾晏辰终于抬眼，目光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探究。
“没想到这么能打！”赵峰比划着，“跟你似的，看着冷静，下手又快又准。我说老顾，你俩该不会……”
“加练十公里。”顾晏辰打断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别别别！”赵峰立刻举手投降，“我闭嘴还不行吗？”他退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说真的，她能这么护着你名声，你就没点……想法？”
办公室里安静了几秒，只有视频里的喊杀声还在继续。顾晏辰看着屏幕上炸开的烟雾，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了敲，没应声。
赵峰识趣地溜了，门关上的瞬间，顾晏辰按下了暂停键。
护着他的名声？
他想起沈惊鸿贴的那张告示，特意写清“与顾队仅为军民邻里”，想起她拿出照片时那句“军人的荣誉更容不得玷污”，想起她抱着孩子站在人群里，明明身形单薄，眼神却硬得像块铁。
这女人，哪里是护着他的名声？她是在护着自己的底线，护着顾屿的安宁，顺便……替他挡了那些黏糊糊的流言。
他点开手机相册，里面存着同事发来的告示照片，红色卡纸在阳光下泛着光，“顾晏辰同志”几个字写得笔锋刚劲，像在纸上扎了根。
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上扬了扬，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这几天在训练场，总有人偷偷打量他，眼神里带着“原来你是这样的顾队”的八卦，他本该烦躁，却莫名觉得……有点意思。尤其是听到有人说“沈小姐不好惹，连顾队都得让她三分”时，心里那点隐秘的愉悦，像训练场边悄悄冒头的野草，挡都挡不住。
他拿出内线电话，拨给萧策：“张参谋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回顾队，”萧策的声音带着点兴奋，“顺着供应商这条线，挖出了去年一批不合格的军靴，负责人正是王干事的远房表亲。王干事这几天频繁往郊区跑，形迹可疑。”
顾晏辰的眼神沉了沉：“盯紧他。另外，把沈惊鸿父亲当年的实验室事故报告，再调出来比对一下。”
“是！”
挂了电话，他走到窗边，军属院的葡萄架下，沈惊鸿正带着顾屿给王奶奶送刚蒸的馒头。小家伙踮着脚，把馒头递到王奶奶手里，奶声奶气地说“奶奶要多吃”，逗得老人笑出了满脸褶子。沈惊鸿站在旁边，阳光落在她发梢，镀了层柔和的金边，和那天在公告栏前冷着脸的模样判若两人。
刚柔并济。
顾晏辰靠在窗框上，看着那抹身影，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或许，他该换个方式，和她“合作”。
这个女人藏的秘密多，手里的证据也未必少，她的目标是查清父亲的死因，他的目标是揪出“利剑项目”的内鬼，本就是一条道上的人。
以前总觉得她防备心太重，像只竖着尖刺的刺猬，现在才发现，那尖刺底下，藏着的是不输任何人的坚韧和智慧。
“比想象中更不好惹啊……”他低声自语，指尖在窗台上轻轻划了道痕，眼里的笑意藏不住了。
远处的训练场上，士兵们正在进行格斗训练，拳脚相撞的声音沉闷有力。顾晏辰收回目光，转身拿起战术板，上面密密麻麻的标注着下一步的训练计划，却在角落空白处，无意识地画了个小小的鸢尾花印记——和沈惊鸿那个加密本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这场戏，越来越有看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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