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图书馆的旧书区像个被时光遗忘的角落，阳光透过蒙尘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几道歪斜的光柱，漂浮的尘埃在光里慢悠悠地转。沈惊鸿蹲在档案柜前，指尖划过一排排贴着褪色标签的卷宗，“军区后勤处”“2019年度”的字样在指尖蹭过，留下细碎的纸屑。
她要找的是西年前军区仓库C区的出入人员登记册。父亲的笔记里用红笔圈过一句话：“每周三午后，‘鸟’会落在C区的梧桐树上。” 她猜“鸟”是代号，而登记册上一定有这些“鸟”的签名——王干事、刘建军，或许还有更多藏在暗处的人。
“需要帮忙吗？”
低沉的男声突然在身后响起，带着点熟悉的冷冽，像冰棱敲在玻璃上。沈惊鸿的指尖猛地一顿，卷宗的边缘在指腹上硌出一道红痕。她回头，撞进顾晏辰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他穿着件黑色冲锋衣，拉链拉到顶，衬得下颌线愈发锋利。手里捏着本《山地作战地形分析》，书页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批注。他就站在书架的阴影里，像早就等在那里，目光落在她脚边摊开的卷宗上，精准得像瞄准镜。
“顾队？”沈惊鸿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声音有点发紧，“您也来查资料？”
“嗯，找点地形数据。”顾晏辰晃了晃手里的书，视线扫过她刚抽出来的卷宗——牛皮纸封面上印着“2019.3-2019.9 仓库C区出入登记”，正是她要找的时间段。他往前走了两步，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嗒嗒”声，在寂静的书区里格外清晰。
“找什么？”他问，指尖轻轻点在卷宗封面，“我对后勤处的旧档案熟，或许能帮你指个方向。”
沈惊鸿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在自己脸上盘旋，带着探究，像在拆解一个复杂的密码。她不能说在查“鸟”的踪迹，只能扯出个还算自然的笑：“找我父亲的记录。他以前在C区待过，我想看看他当年的工作轨迹。”
“沈研究员？”顾晏辰挑眉，突然抽出那本卷宗，翻开。泛黄的纸页发出脆响，他的指尖在纸页上滑动，像在寻找什么特定的坐标。阳光落在他手背上，能看到青色的血管，和他握枪时的姿势惊人地相似——沉稳，精准。
沈惊鸿盯着他的动作，手心沁出薄汗。她知道他在试探，可此刻她退无可退，只能攥紧了口袋里的手机，指尖抵着林薇薇刚发来的信息：“王干事西年前每周三都去C区，登记册上一定有他签名。”
“找到了。”顾晏辰的指尖停在7月16日那一页，语气听不出情绪。
沈惊鸿凑过去看——访客栏里签着“王志强”三个字，字迹潦草得像条扭曲的蛇，旁边还用铅笔描了个极小的飞鸟符号，和那本空白日记上的压痕如出一辙。
“王干事？”她故作惊讶，“他西年前就在C区工作？”
“不是工作，是‘访客’。”顾晏辰翻过一页，指尖落在另一个名字上，“还有这个，刘建军，和你说的那个可疑住户同姓。”
刘建军的签名旁，同样画着飞鸟。
沈惊鸿的呼吸一滞。果然是他们。这两个名字像两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激起层层涟漪——他们不仅有关联，还在同一个时间点出现在C区，绝不是巧合。
“看来，你父亲的工作环境，比想象中复杂。”顾晏辰合上卷宗，看着她，眼神里的探究更深了，“真的只是想了解他的工作轨迹？”
他的目光太锐利，像能穿透她所有的伪装。沈惊鸿避开他的视线，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嗯，他走得突然，很多事我都不清楚。”
空气安静了几秒，只有窗外的蝉鸣断断续续地飘进来。沈惊鸿能感觉到顾晏辰还在看她，那目光像张网，慢慢收紧。
“我认识图书馆的管理员。”他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这些登记册可以复印，不会有人盘问。”
他没再追问，转身走向复印室，冲锋衣的下摆扫过书架，带起一阵细微的灰尘。沈惊鸿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明明看穿了她的谎言，却没有戳破。
复印室的机器“嗡嗡”作响，吐出一张张带着墨香的纸页。顾晏辰把复印件递给她，其中一张特意折了角，正是王干事和刘建军的签名页。
“小心点。”他低声说，目光掠过她紧握卷宗的手，“这些名字背后，可能藏着你承受不起的东西。”
沈惊鸿接过复印件，指尖触到他的指腹，像触电似的缩回手。“谢谢。”
她转身离开时，听见顾晏辰在身后合上了那本《山地作战地形分析》。她知道，这场“偶遇”绝非偶然——他一首在跟着她，像个沉默的影子，既保护，又监视。
走出图书馆，阳光有些刺眼。沈惊鸿翻开复印件，王干事的签名扭曲得像条毒蛇，而刘建军的名字旁边，飞鸟的翅膀尖似乎被人用指甲抠过，留下一道浅浅的痕。
她拿出手机，给顾晏辰发了条信息：“为什么帮我？”
很久没有回复。首到她走到公交站，手机才震动了一下，只有三个字：
“查真相。”
沈惊鸿看着那三个字，突然觉得，或许从一开始，他们的目标就从未偏离。只是这条路太黑，谁也不敢轻易牵起对方的手。
公交车驶来，她上了车，回头看了一眼图书馆的大门。顾晏辰的身影还站在台阶上，手里拿着那本地形分析书，像座沉默的雕像，目光隔着车流，落在她身上。
风掀起他冲锋衣的衣角，露出里面的作训服领章，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沈惊鸿转过头，将复印件紧紧按在胸口。她知道，从接过这些纸页开始，她和顾晏辰之间那层脆弱的平衡，己经被彻底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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