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印室的灯光惨白，照在沈惊鸿攥紧复印件的手上，指节泛白得像要裂开。顾晏辰就站在对面，手里捏着那本《山地作战地形分析》，书脊被他按出一道深深的折痕——他显然没打算就此结束这场对话。
“除了这些，”他的目光扫过她怀里的复印件，像探照灯一样精准，“你还想查什么？”
沈惊鸿的喉结滚了滚，指尖无意识地着复印件上王干事的签名。那扭曲的字迹像条毒蛇，让她想起父亲笔记里的一句话：“‘利剑’的人都戴着面具，摘下来，可能比毒蛇还吓人。”
她不能说实话。不能说自己真正的目标是“利剑项目”的核心成员名单，更不能说父亲的笔记里藏着西年前云顶酒店的秘密会议记录——那会像扯线头一样，把顾屿的身世、她和顾晏辰的纠葛，全都扯出来，乱成一团无法收拾的麻。
“没什么了。”她抬起头，努力让眼神看起来坦然，甚至挤出一丝浅淡的笑意，“就是想看看我父亲当年的工作记录。他走得太突然了，我连他每天和谁共事、负责什么任务都不知道。”
这话半真半假。父亲的猝然离世确实是她心里的刺，但她要查的，从来不是这些无关痛痒的“日常”。
顾晏辰盯着她的眼睛，一瞬不瞬。他的目光很深，像训练场边的深潭，能映出她所有细微的表情——包括她闪躲的睫毛，和微微发颤的嘴角。
“沈研究员是个很严谨的人。”他突然开口，声音放低了些，带着种奇异的穿透力，“我看过他参与项目时的报告，连标点符号都力求精准。这样的人，不会让家人对自己的工作一无所知。”
沈惊鸿的心猛地一沉。他果然做过功课。
“或许……他有他的苦衷？”她的声音有点虚，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后背撞到了冰冷的复印机，“涉密项目嘛，总是要保密的。”
“涉密项目的研究员家属，都会经过严格审查，纳入保密管理体系。”顾晏辰往前逼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他身上的消毒水味混着淡淡的硝烟味，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罩在中间，“但你的档案里，没有任何与‘利剑项目’相关的记录。你甚至……不在家属备案名单里。”
沈惊鸿的呼吸瞬间停滞。
她从没想过，他连这个都查了。
冷汗顺着脊椎滑下去，浸湿了后背的衣料。她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声音却忍不住发颤：“可能……是我记错了？也许我父亲只是外围人员，不算核心成员？”
这谎言漏洞百出，连她自己都不信。
顾晏辰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那笑意却没达眼底，反而带着点冰冷的了然。“外围人员不会出现在仓库C区的登记册上，更不会让王干事这样的人频繁‘拜访’。”
他的指尖轻轻点在复印件上王干事的签名处，飞鸟符号在惨白的灯光下，像只蓄势待发的毒箭。“沈惊鸿，你父亲的死，和这些人脱不了干系，对吗？”
这句话像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捅开了她紧绷的神经。沈惊鸿猛地抬头，眼眶瞬间红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被人害死的！实验室爆炸根本不是意外！”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顾晏辰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像抓住了猎物的鹰：“你知道的比你说的多。”
沈惊鸿别过头，死死咬住下唇，逼回眼眶里的湿意。她不能说，绝对不能。父亲用命守护的秘密，她不能就这样轻易说出来，更不能把顾屿卷进这场危险里。
“顾队，”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恢复平静，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这是我的家事，就不麻烦部队了。我自己会查清楚。”
她把复印件紧紧抱在怀里，转身就想走。
“沈惊鸿。”顾晏辰叫住她，声音里带着一丝她从未听过的复杂情绪，“这些人很危险。王干事背后是谁，刘建军为什么突然消失，仓库C区藏着什么……你一个人扛不动。”
沈惊鸿的脚步顿住了。
阳光透过复印室的小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块菱形的光斑。她看着那块光斑，突然想起昨晚顾屿发烧时，顾晏辰抱着孩子冲向医院的背影，挺拔得像座山。
心里的防线，似乎松动了一丝。
但她很快又咬紧了牙。不行，不能连累他。“利剑项目”的水太深，她不知道顾晏辰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更不知道他会不会是下一个“王干事”。
“谢谢关心。”她没有回头，声音轻得像叹息，“但我必须自己走下去。”
说完，她拉开门，快步走进图书馆的长廊。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很响，像在给自己壮胆。她不敢回头，怕看到顾晏辰失望的眼神，更怕自己会忍不住，把所有秘密都和盘托出。
复印室里，顾晏辰看着紧闭的门，缓缓松开了攥紧书脊的手。指腹上留着深深的红痕，像被什么东西烙过。
他拿起桌上剩下的复印件，目光落在刘建军的签名上。那飞鸟符号的翅膀尖，有一道极浅的划痕，像是在匆忙中被指甲抠过。
“自己走下去？”他低声自语，眼底闪过一丝锐利，“恐怕由不得你了。”
有些局，一旦入局，就再也没有独善其身的可能。沈惊鸿想自己扛，他却偏要看看，这看似柔弱的肩膀上，到底扛着怎样的秘密。
长廊尽头，沈惊鸿靠在书架上，心脏还在剧烈跳动。她翻开复印件，王干事和刘建军的名字并排躺着，像两个狰狞的标记。
谎言像泡沫，终究会破。她不知道自己还能瞒多久，只知道必须跑得更快，在被顾晏辰彻底看穿之前，找到父亲死亡的真相。
阳光穿过书架的缝隙，在复印件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将那两个名字照得格外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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