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办公楼只剩下零星几盏灯亮着，顾晏辰办公室的灯光尤其刺眼。他盯着电脑屏幕上反复弹出的“查无此人”提示框，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笃笃”声，像在给悬而未决的答案倒计时。
屏幕上，“沈志国”三个字被放大了三倍，每个笔画都透着诡异的空白。萧策己经查了整整六个小时——从军区档案室的纸质卷宗，到后勤处的电子备份，甚至连十年前的临时工登记册都翻了个底朝天，结果只有一个：军区从未有过叫“沈志国”的研究员，更没有参与过“利剑项目”的记录。
顾晏辰拿起那份仓库C区的出入登记复印件，指尖划过那个被沈惊鸿称为“父亲签名”的模糊印记。墨迹洇开得厉害，根本看不清笔画，更别说和任何己知签名比对了。他突然想起沈惊鸿在图书馆里说的话：“他走得突然，我很多事都不知道。” 当时只觉得是女儿对父亲的惋惜，现在想来，更像是精心编织的托词。
“顾队，”萧策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份刚打印好的报告，脸色凝重，“李副参谋长那边回话了，他确认‘利剑项目’从头到尾，没有叫沈志国的人。甚至……连后勤处的保洁员里都没有。”
李副参谋长是“利剑项目”的元老，西年前项目暂停后就退居二线，对当年的人事了如指掌。连他都否认，基本可以排除“档案被刻意抹去”的可能。
顾晏辰的眉峰拧得更紧了。没有沈志国这个人，意味着沈惊鸿从一开始就在撒谎。
她为什么要编造一个不存在的父亲？
难道她的真实身份，和“利剑项目”的联系，比他想象中更复杂？甚至……她根本不是沈志国的女儿？
他起身走到保险柜前，输入密码，取出那枚刻着“S”的黑色纽扣。月光透过窗户照在纽扣上，泛着冷硬的光。西年前那个穿红裙的女人，登记信息是假的；现在的沈惊鸿，连父亲的名字都是假的。这两个女人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顾晏辰打开加密文件夹，里面是萧策整理的沈惊鸿资料：户籍显示她是孤儿，三年前在邻市登记结婚，丈夫信息栏写着“军人，涉密”，半年前带着孩子搬到军属院，租房合同上的担保人是个查无实据的“远房亲戚”。所有信息都像是临时拼凑的，处处透着刻意。
“查她的婚姻登记记录。”顾晏辰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还有那个所谓的‘军人丈夫’，我要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和部队番号。”
“是！”萧策刚要走，又被他叫住。
“等等。”顾晏辰指着资料里顾屿的出生证明，“孩子的出生医院，查当时的住院记录，尤其是产妇的真实姓名和家属签字。”
萧策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顾队，您是怀疑……”
“按我说的做。”顾晏辰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
办公室里重新恢复安静，只剩下电脑主机的低鸣。顾晏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顾屿的小脸——那孩子笑起来时左边脸颊的酒窝，皱眉头时的神态，甚至连喜欢用舌尖舔下唇的小动作，都和他如出一辙。
一个荒唐却越来越清晰的念头，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如果沈惊鸿在撒谎，那顾屿的身世，会不会也是个谎言？
他拿起手机，翻到顾屿生日那天存下的日期——往前推十个月，正好是西年前七月，云顶酒店那个夜晚。
心脏猛地一缩，呼吸瞬间变得急促。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打开与沈惊鸿的对话框，往上翻看着聊天记录。她提到父亲时，语气总是带着刻意的悲伤；她拒绝合作时，眼神里藏着的不是胆怯，而是警惕；她看到王干事时，下意识将顾屿护在身后的动作，像在保护什么重要的秘密。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方向：她在掩盖真相，一个足以颠覆一切的真相。
顾晏辰重新打开电脑，调出沈惊鸿的户籍照片。照片上的她比现在清瘦些，眼神却同样带着疏离，像只随时准备飞走的鸟。他放大照片，注意到她左耳后有颗极小的痣，形状像滴眼泪。
西年前那个穿红裙的女人，左耳后似乎也有这么一颗痣。
当时他以为是灯光错觉，现在想来，或许不是。
“沈惊鸿……”顾晏辰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指尖在桌面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你到底是谁？”
窗外的月光越来越亮，照亮了办公桌上那份空白日记的复印件，也照亮了他眼底越来越深的怀疑。
他知道，不能再等了。沈惊鸿的谎言像层薄冰，随时可能碎裂，而冰面下的真相，或许比“利剑项目”的阴谋更让他心惊。
顾晏辰拿起手机，给萧策发了条信息，只有六个字：
“查她，不惜代价。”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他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第一次觉得，这场追查的终点，可能比他想象中更危险，也更……难以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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