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的暖光灯拧到了最暗，昏黄的光晕像层薄纱，笼着沙发上的两个人。沈惊鸿跪在地毯上，面前的茶几摆着打开的医药箱，碘伏、止血粉、无菌纱布在月光下泛着冷白的光，唯独那卷绷带是淡粉色的——是顾屿上次摔伤时用剩的，孩子非要买带小熊图案的，此刻倒成了这屋子里最柔和的颜色。
顾晏辰坐在沙发边缘，右臂伸首搭在膝盖上。作训服的袖子己经被沈惊鸿小心地剪开，露出的手臂线条紧实，肌肉轮廓分明，却被一道狰狞的伤口破坏了美感——从手肘到手腕，三寸长的口子还在渗血，边缘的皮肉翻卷着，像条丑陋的红虫，看得沈惊鸿心头发紧。
“可能有点疼，你忍一下。”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尖捏着沾了碘伏的棉球，悬在伤口上方迟迟不敢落下。
顾晏辰“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灯光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把她眼底的慌乱遮得严严实实。他能感觉到她的紧张——捏着棉球的手指在抖，呼吸也比平时急促些，像只受惊的鹿，却偏要装作镇定。
“没事，来吧。”他又说，语气放柔了些，试图让她放松。
沈惊鸿深吸一口气，终于将棉球按在伤口上。碘伏碰到破损的皮肉，瞬间激起一阵尖锐的刺痛，顾晏辰的手臂下意识地绷紧，喉结几不可察地滚了一下，却没发出半点声音。倒是沈惊鸿，看见他额角渗出的细汗，指尖猛地一顿，棉球差点从手里滑出去。
“弄疼你了？”她抬头看他，眼底的担忧像要漫出来。
“没有。”顾晏辰的目光撞上她的，黑眸沉沉的，像浸在水里的墨石，“继续。”
她低下头，重新稳住手。棉球顺着伤口的边缘轻轻擦拭，动作慢得像在绣花。擦到伤口最深处时，她的指尖不经意间蹭过那片翻卷的皮肉——温热的、带着湿意的触感透过薄薄的医用手套传来，像电流猛地窜过指尖。
沈惊鸿的呼吸骤然停住。
那触感太真实了，带着血的温度，带着皮肉的柔软，甚至能感觉到他肌肉因刺痛而瞬间绷紧的力度。这不是隔着军装的碰擦，不是递东西时的无意触碰，是她的指尖，实实在在地触到了他的伤口，触到了他的疼。
几乎是同一秒，顾晏辰也僵住了。
她的指尖很凉，大概是刚碰过碘伏的缘故，落在滚烫的伤口上，像块冰突然撞上了火。可那凉意里又带着点微不可查的颤抖，是她的手在抖，还是他的错觉？他甚至能感觉到她指尖的纹路，细腻的、带着点薄茧（大概是常年摆弄工具磨出来的），轻轻蹭过伤口边缘时，竟比碘伏的刺痛更让他心慌。
两人都没动。
暖光灯的光晕里，时间仿佛凝固了。沈惊鸿维持着低头的姿势，捏着棉球的手悬在半空，耳根红得快要滴血；顾晏辰靠在沙发上，目光落在她微颤的发顶，受伤的手臂明明还在疼，可心口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得发慌。
“对、对不起。”沈惊鸿先回过神，猛地缩回手，声音细得像蚊子叫，指尖的麻意却久久没散去。她不敢再看他，慌忙拿起止血粉，往伤口上倒时，动作都带着点慌乱，粉末撒出去不少，落在他的军裤上，像星星点点的雪。
顾晏辰看着她忙乱的样子，突然低低地笑了一声。
笑声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沈惊鸿抬头看他，作者“努力奋斗的小萌新”推荐阅读《携球跑三年后她带崽儿炸翻军属院》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正好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眼睛里——那里面没有嘲讽，没有不耐烦，只有一种淡淡的、让她看不懂的柔和，像冬夜里透过窗缝钻进来的月光，清冷，却带着暖意。
“笨手笨脚的。”他说，语气里却没半点责备，反而伸出没受伤的左手，帮她把撒在裤腿上的止血粉拂掉，“我自己来吧。”
“不行！”沈惊鸿立刻按住他的手，掌心相贴的瞬间，两人又像被烫到似的缩回了手。她定了定神，重新拿起纱布，“医生说要按压止血，你不方便。”
这次她的动作稳了些。先用纱布按住伤口，掌心贴着他的手臂，轻轻施加压力。他的皮肤很烫，大概是伤口发炎引起的，隔着纱布都能感觉到那股热度，顺着掌心一路传到她的心里，烧得她脸颊发烫。
顾晏辰看着她认真的侧脸，灯光勾勒出她柔和的下颌线，嘴唇抿成一条浅浅的线，带着点倔强的认真。他突然想起西年前在云顶酒店，她也是这样，明明害怕得发抖，却偏要咬着牙说“我没事”。这西年，她好像变了很多，又好像一点都没变。
“好了。”沈惊鸿松开手，拿起那卷带小熊图案的绷带，开始一圈圈缠绕。绷带绕过他的手腕时，她的指尖又不小心碰到了他的皮肤——这次是干净的、没受伤的地方，带着温热的触感，像丝绸擦过掌心。
她的心跳又乱了。
顾晏辰的呼吸也滞了半秒。他看着那只小熊图案的绷带在自己手臂上绕圈，粉色的，和他一身硬朗的军绿格格不入，却奇异地不突兀。像她这个人，明明看起来那么柔弱，却总能在关键时刻，露出意想不到的坚韧。
包扎到最后，沈惊鸿打了个笨拙的结，绳头歪歪扭扭地翘着。她看着自己的“作品”，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可能……不太好看。”
“挺好的。”顾晏辰看着那只歪歪扭扭的小熊，突然觉得这道狰狞的伤口，好像也没那么难看了，“比医疗队那帮糙汉子弄得细致。”
沈惊鸿被他逗笑了，眼角的红意淡了些，露出点浅浅的梨涡。顾晏辰看着她的笑，心里那点因疼痛升起的烦躁，彻底烟消云散了。
他站起身，手臂上的绷带勒得刚刚好，不松不紧，带着点她指尖的温度。“谢谢。”
“该说谢谢的是我。”沈惊鸿也站起来，往旁边退了退，拉开了点距离，“要不是你……”
“说了，是应该的。”顾晏辰打断她，目光落在茶几上的医药箱，“我先回去了，队里还有事。”
他转身往门口走，走到玄关时，又回头看了一眼。沈惊鸿还站在客厅中央，暖光灯的光晕落在她身上，像披了件温柔的衣裳。
“伤口别碰水。”她说，声音很轻。
“知道了。”顾晏辰点点头，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轻轻关上的瞬间，沈惊鸿才缓缓松了口气，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指尖仿佛还残留着他皮肤的温度，带着血的腥气，却又奇异地让她心安。
而门外，顾晏辰站在楼道里，低头看着手臂上那卷粉色的绷带。小熊图案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像个调皮的符号，提醒着他刚才那个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同时一僵的慌乱，和那份藏在沉默里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他抬手碰了碰绷带，嘴角勾起一抹自己都没察觉的笑。
或许，这场追逐与防备的游戏，早就该换种玩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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