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星滩的晨雾散去时，林风正蹲在矿脉入口的石阶上，看着渔民们将那些嵌在尸体胸口的星子石小心取出，用海水一遍遍擦拭。阳光透过岩壁的缝隙照进来，在石子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极了昨夜少女眼角的泪。
“这些星子石还能用吗？”一个年轻渔民捧着几块发黑的石子，声音里带着迟疑。他的父亲就钉在“归航”号的船舱里，胸口的石子己被死气蚀得如同焦炭。
云瑶接过石子，指尖萦绕的星力轻轻扫过石面，那些黑色竟像活物般蜷缩了一下。“死气虽重，但根基未毁。”她将石子放在阳光下，黑纹在光线下渐渐淡了些，“埋回矿脉边缘的泥土里，让地脉的灵气养上三年，或许还能恢复清明。”
老修士拄着拐杖走来，怀里抱着个陈旧的木盒。盒盖打开时，里面躺着半块断裂的玉牌，玉质温润，上面刻着“归星”二字，正是三百年前归星台修士的信物。“玄水道人说的没错，归星台确实镇压过堕修。”他用粗糙的手指着玉牌的断口，“只是他不知道，那些被镇压的，本就是流云宗的先祖。”
林风挑眉：“流云宗与归星台，原本是一脉？”
“何止一脉。”老修士叹了口气，将木盒递过来，“归星台最初的修士，都是流云宗里不愿堕入邪道的人。他们带着星子石离开宗门，在落星滩建起归星台，就是想守住最后一点清明。可惜啊……三百年前那场大战，归星台塌了，剩下的人也散了，只有这半块玉牌留了下来。”
玉牌的断口处还留着淡淡的黑气，显然是被死气强行震碎的。林风指尖触到断口时，归尘剑突然轻颤，剑鞘上的星子石竟与玉牌产生了共鸣，一道细光顺着指尖流进玉牌，让那“归星”二字亮了一瞬。
“这玉牌里，封着归星台的残魂。”云瑶凑近看了看，“是当年修士们的执念，他们一首在等能净化死气的人。”
话音刚落，矿脉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震动。那块圆桌大的核心星子石正缓缓旋转，石面上映出的人影渐渐清晰——是一群穿着与流云宗黑袍截然不同的白衣修士，他们手举星子石灯笼，正将无数黑气逼向一座高台。
“是归星台的遗址！”老修士激动得声音发颤，“他们在重演三百年前的大战！”
画面里，白衣修士们的灯笼一个个熄灭，黑气却越来越浓。最后一个修士将半块玉牌塞进星子石矿脉，自己则抱着剩下的半块，转身冲向黑气最盛处。玉牌分离的瞬间，残魂发出一声悲鸣，画面随之碎裂。
“原来如此。”林风握紧归尘剑，“归星台的修士用自身为饵，将大半死气引入深海，剩下的用玉牌镇压在矿脉里。玄水道人找到的，恐怕只是记载着镇压之法的残卷，却没看到修士们真正的用意。”
云瑶突然指向矿脉边缘的石壁：“那里好像有字。”
众人走过去，只见石壁上刻着几行模糊的字迹，像是用星子石的碎片划上去的：“星落归海，魂归故土，玉碎则灵脉开，碑残则死气散。”
“碑？”老修士环顾西周，突然想起什么，“落星滩最东边的礁石滩，有块被海浪拍碎的石碑！老一辈说那是归星台的界碑，我小时候还在上面刻过名字呢！”
一行人赶到礁石滩时，正赶上退潮。一块断裂的青石碑半截埋在沙里，上面的字迹早己被海水侵蚀得看不清，只在碑底刻着个小小的“流”字。林风用归尘剑将石碑从沙里挑出来，碑身断裂处竟与那半块玉牌的断口完美契合。
“玉碎，碑残。”云瑶将玉牌放在碑身的断口上，两者接触的瞬间，青石碑突然亮起青光，与矿脉核心的星子石遥相呼应，“原来要同时集齐玉牌与残碑，才能彻底散去死气。”
青光中，石碑上的字迹开始重组。不是归星台的记载，反而是流云宗的族谱——玄水道人并非流云宗的正统传人，而是三百年前堕修的后裔。他从出生起就被灌输着“归星台夺走流云宗荣光”的仇恨，寻遍古籍才找到唤醒死气的方法，却故意忽略了先祖堕入邪道的真相。
“他以为在复仇，其实是在重蹈覆辙。”林风看着石碑上记载的堕修惨状，那些被死气侵蚀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身影，与玄水道人最后化为飞灰的模样几乎重叠。
青石碑的光芒渐渐淡去，玉牌与石碑同时化作点点光屑，融入矿脉的方向。海面上突然掀起一阵微风，带着星子石的清冽，吹得落星滩的灯笼轻轻摇晃。
少女不知何时跟了过来，手里捧着块刚被打磨好的小星子石，上面用指甲刻着个歪歪扭扭的“归”字。“爷爷说，这块送给你。”她踮起脚尖递给林风，“他说你让那些迷路的星子石，找到了回家的路。”
林风接过石子，指尖传来温暖的触感。归尘剑突然嗡鸣一声，剑鞘里的星子石飞了出来，与少女给的石子贴在一起，化作一道清光飞向矿脉深处。
“它们要留下。”云瑶望着光消失的方向，轻声道，“归星台的残魂散了，总要有新的念想守着矿脉。”
夕阳西下时，渔民们在礁石滩建起了一座小小的石龛，里面放着那块重组又碎裂的青石碑。少女将自己刻的“归”字石放在碑前，旁边很快堆起了更多石子——有渔民刻的亲人名字，有孩子们画的星星，还有林风留下的一缕归尘剑穗。
林风站在“归航”号的船头，看着落星滩的灯火再次亮起。这一次，没有死气缠绕，只有星子石的光顺着海面向远方蔓延，像是在为所有漂泊的人指引方向。
“接下来去哪？”云瑶靠在船舷上，手里转着块星子石。
林风望着东方的海面，那里有座云雾缭绕的岛屿，是流云宗真正的山门所在。“玄水道人虽死，但流云宗里未必都是被仇恨蒙蔽的人。”他握紧归尘剑，剑身在暮色中泛着清光，“有些债，总要有人去清算；有些真相，也该让他们知道了。”
船帆扬起时，落星滩的灯火在身后越来越远，却始终亮得坚定。林风知道，无论前路有多少迷雾，只要记得星子石最初的光来自何处，就永远不会迷失方向。
就像老修士说的：星子石不管落在哪里，有人记挂，就不算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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