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路撒冷的雨下得缠绵,像无数根银线,把天空和大地缝在一起。莉娅坐在戴维的房间里,看着儿子用橡皮泥捏出一个个奇形怪状的东西——有歪歪扭扭的石榴树,有戴着脚链的小人,还有一个被反复揉捏的圆环,边缘沾着红色的颜料,像凝固的血。
“戴维,这是什么?”她拿起那个圆环,橡皮泥的黏腻感从指尖传来,带着孩子特有的温热。环内侧有几个用牙签刻出的凹槽,排列成奇怪的图案,像某种古老的符号。
戴维正专注地给一个橡皮泥小人安脚链,闻言头也不抬地说:“戒指。白袍爷爷说,要还给爸爸。”他用牙签在小人的锁骨处扎了个小红点,“爷爷说,这个阿姨在等她的戒指。”
莉娅的心脏猛地一缩。她把那个橡皮泥戒指举到灯下,内侧的凹槽在光线下显露出三个字母,是用亚拉姆语刻的“??”——“见证者”的词根。这是公元1世纪犹太法庭的书记员记录证词时,必须在卷宗末尾标注的符号,意为“所言属实,愿上帝见证”。
“白袍爷爷还说什么了?”她的声音有些发颤,指尖捏得橡皮泥微微变形。
戴维放下手里的小人,突然仰起脸,眼睛在灯光下亮得惊人。“爷爷说,马萨达的石头在哭,”他用小手比划着,“因为好多人忘了他们的名字。”他拿起那个带红点的小人,凑到莉娅面前,“这个阿姨的名字,叫米利暗,也叫阿米娜。”
莉娅的呼吸骤然停滞。米利暗是她母亲的名字,阿米娜是埃利泽曾在信里提到过的阿米拉祖母的名字——戴维从未听过这两个名字。她突然想起雅法那个阿拉伯老妇临终前说的“以实玛利与以撒同葬”,想起萨利姆向导说的疯女人,这些跨越时空的名字像被风吹散的种子,在戴维的梦里重新生根发芽。
“爷爷在哪里?”莉娅追问,把橡皮泥戒指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铁皮盒里。
戴维指了指窗外的雨帘。“在云上面,”他拿起红色颜料,往橡皮泥戒指上涂抹,“他用手指写字,火做的手指,写在墙上,写在云上,写在水里。”他突然停下动作,歪着头想了想,“妈妈,‘你们都是见证人’用亚拉姆语怎么说?”
莉娅的血液瞬间冻结了。这句短语的亚拉姆语发音是“????? ???? ?????”,是公元1世纪犹太公会审判时,法官询问证人是否愿意起誓时的固定用语,连很多研究古希伯来语的学者都未必能准确发音。
“戴维,谁教你说这个的?”她抓住儿子的肩膀,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
戴维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眼圈瞬间红了。“是白袍爷爷说的,”他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说等爸爸回来,要把这句话告诉他,还要把这个给爸爸。”他从枕头下摸出一张揉皱的画纸,上面用烧焦的树枝画着一个燃烧的石榴,果实里嵌着一枚戒指,旁边写着亚拉姆语的“种子”。
莉娅接过画纸,指尖触到纸面粗糙的纹理,像摸到两千年的岩石。她突然想起埃利泽在电话里提到的那粒发芽的碳化小麦,想起萨利姆说的“沙漠会开出石榴花”,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突然拼合成完整的图案——那粒小麦不是普通的种子,它是跨越时空的见证者,是被仇恨掩埋的爱与和解的证明。
这时,客厅的电话响了,尖锐的铃声刺破雨幕的宁静。莉娅把画纸塞进铁皮盒,快步走到客厅拿起听筒,埃利泽的声音夹杂着风雨声从那头传来,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激动:“莉娅,北宫蓄水池发现了重大线索……”
“埃利泽,”她打断他,声音因为紧张而发颤,“戴维刚才用亚拉姆语说了一句公元1世纪的法庭用语,还捏了个戒指,内侧刻着见证者的符号。”她走到窗边,看着雨帘中模糊的石榴树,“他说有个白袍爷爷让他把戒指交给你,还说……那个女人的名字叫米利暗,也叫阿米娜。”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只有风雨撞击听筒的“沙沙”声,像无数粒赤铁矿砂在流动。过了好一会儿,埃利泽的声音才重新响起,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我现在就回去。”他顿了顿,“莉娅,把戴维捏的戒指带来,还有那粒发芽的小麦……科恩教授的团队在蓄水池底发现了一个密室,门上的锁孔,和戴维捏的戒指形状一模一样。”
莉娅挂断电话,转身看向戴维的房间。儿子正趴在桌上,用红色橡皮泥给那个戴脚链的小人捏戒指,嘴里哼着一段奇怪的旋律——那是雅法老妇临终前唱的波兰摇篮曲,也是莉娅母亲在奥斯威辛教她的安魂曲。
雨还在下,敲打着玻璃窗,像无数双手指在叩门。莉娅拿起那个铁皮盒,里面的橡皮泥戒指、发芽的小麦和画纸在黑暗中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像一段被遗忘的密码正在被重新破译。她知道,当埃利泽带着那枚从骸骨上取下的古戒,当戴维捏的橡皮泥戒指嵌入马萨达密室的锁孔,当那粒跨越两千年的小麦种子落在赤铁矿砂里,所有被掩埋的真相,所有被割裂的记忆,都将在雨中重生,像沙漠里倔强绽放的玫瑰,在仇恨的灰烬里,开出永恒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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