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阁的后院,恢复了宁静。
那几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地痞流氓,在签下画押,许诺了赔偿之后,便被镖师们像扔垃圾一样,扔了出去。
林欣彤将那份写满了罪证的认罪书,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了自己的袖袋里。
这张薄薄的纸,就是林婉玉递到她手里的,一把最锋利的刀。
现在,还不是动用它的时候。
她要等。
等一个能让这把刀,发挥出最大效用,一击致命的时机。
翠儿端来一盆热水,为林欣彤净手。
她的脸上,还带着未消的激动与后怕。
“小姐,您……您真是太厉害了。”
“不仅没让她们得逞,还反过来,让她们赔了五百两银子!”
林欣彤用丝帕,慢条斯理地擦着自己的手指。
“五百两,只是利息。”
她的声音,很轻。
“林婉玉欠我的,远不止这些。”
“她欠我的,是一条命。”
翠儿的心,猛地一颤。
她看着自家小姐那张平静无波的侧脸,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缓缓升起。
接下来的几日,林府风平浪静。
林婉玉吃了这么大的一个暗亏,却不敢声张。
她只能打碎了牙,和着血,往肚子里咽。
她院子里的下人,走路都绕着锦绣阁走,再也不敢有丝毫的挑衅。
而林欣彤,则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铺子的生意上。
锦绣阁的流水,与日俱增。
林欣彤这个名字,也渐渐地,在林百祥的心里,占据了越来越重要的分量。
这天傍晚,林百祥处理完公务,难得地,没有首接回书房。
他派人,将林欣彤叫到了府中的暖阁。
暖阁里,燃着上好的安神香,桌上摆着几样精致的点心和新沏的君山银针。
林百祥的心情,看起来很不错。
“欣彤,坐。”
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林欣彤依言坐下,姿态恭顺。
“今日叫你来,是想问问你,锦绣阁的生意,可还顺手?”
林百祥端起茶杯,开口问道。
“回父亲的话,一切都好。”
林欣彤轻声回答。
“孙掌柜和伙计们都很尽心,铺子的流水,也还算平稳。”
“何止是平稳。”
林百祥的脸上,露出一丝赞许的笑容。
“福伯都跟我说了。”
“那间铺子,在你手里,不过半个月,就己经赚回了三年的亏损。”
“你,做得很好。”
“能为父亲分忧,是女儿的福气。”
林欣彤垂下眼睑,语气谦卑。
父女二人,又闲聊了几句家常。
林百祥问的,大多是生意上的事。
林欣彤答的,也都是滴水不漏。
眼看着气氛正好,林欣彤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
“说起来,女儿最近,倒真有一件烦心事。”
林百祥的眉毛,微微一挑。
“哦?说来听听。”
“父亲您知道,再过半个月,就是张太守的六十大寿了。”
林欣彤轻声说道。
“张太守是父亲的恩师,他的寿宴,我们林家,自然是要送上一份厚礼的。”
“女儿身为林家的一份子,也想为太守备一份寿礼,以表孝心。”
“只是……女儿实在愚笨,琴棋书画,样样不精。”
“想来想去,也不知该送些什么,才能不堕了我们林家的脸面。”
她说着,脸上露出苦恼的神色,仿佛真的在为此事烦心。
林百祥闻言,笑了笑。
“你一个女儿家,有这份心,就很好了。”
“寿礼之事,自有我来安排,你无需操心。”
“话虽如此……”
林欣彤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羡慕与向往。
“女儿前几日,听府里的姐妹们说起。”
“说姐姐的画技,近来大有长进。”
“说是……说是己经能临摹前朝大家王之涣的《登高望远图》了。”
“女儿当时听了,真是又羡慕,又佩服。”
“姐姐真是兰心蕙质,才情过人。”
“若是……若是在太守的寿宴上,姐姐能亲手画一幅贺寿图相赠。”
“那该是何等的风光,何等的有心意啊。”
“想必张太守见了,也定会对我林家的家风,赞不绝口。”
她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
每一个字,都在吹捧林婉玉。
每一个字,又都在挠林百祥的心。
林百祥是个极好面子的人。
送金银珠宝,那是商贾所为,显得俗气。
可若是送上一幅,由自家女儿亲手绘制的,堪比大家手笔的画作。
那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这代表的,是林家的文化底蕴,是林家的书香门第,是他林百祥教女有方!
这面子,可比送一座金山,还要大!
林百祥的心,彻底被说动了。
他的脑海里,己经浮现出,在寿宴上,当林婉玉展开画卷,引来满堂喝彩,张太守对自己赞不绝口的风光场面。
“哦?婉玉的画技,己经精进到如此地步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喜与不信。
林欣彤立刻“肯定”地点了点头。
“女儿也是听说的,想来不会有假。”
“姐姐一向是姐妹们当中,最有才情的。”
“父亲若是不信,大可将姐姐叫来,亲自考校一番。”
“好!”
林百祥猛地一拍桌子,脸上满是兴奋的光彩。
“福伯!”
他对着门外,高声喊道。
“去!把大小姐,给我叫来!”
福伯应声而去。
很快,林婉玉便被带到了暖阁。
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脸上带着一丝疑惑。
当她看到林欣彤也在时,她的眼中,立刻闪过一丝警惕与厌恶。
“女儿,见过父亲。”
她上前行礼。
林百祥看着她,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和蔼。
“婉玉,不必多礼。”
他笑着说道。
“我听欣彤说,你的画技,最近大有长进,己经能临摹王大家的画作了?”
林婉玉愣住了。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林欣彤。
林欣彤正对她,露出了一个“与有荣焉”的,纯良无害的微笑。
林婉玉的心中,警铃大作。
她总觉得,这其中有诈。
可当着父亲的面,她又不能否认。
承认自己的才华,总不是什么坏事。
她只能含糊地,点了点头。
“女儿……只是平日里,自己随意涂抹罢了,当不得真。”
“哎!何必过谦!”
林百祥大手一挥,心情极好。
“你的才华,为父是知道的!”
“正好,再过半个月,就是张太守的六十大寿。”
“为父,现在就交给你一个,为我们林家,光耀门楣的重任!”
林婉玉的心,猛地一沉。
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了她。
只听林百祥用一种不容置喙的,带着期许的语气,高声宣布道:
“你,就在这半个月内,给为父,画一幅《松鹤延年图》!”
“务必要用心,要拿出你最好的水准!”
“在太守的寿宴上,你将作为我们林家的代表,亲自,将这幅画,献给张太守!”
“让所有人都看看,我林百祥的女儿,是何等的,才貌双全!”
轰!
林百祥的话,像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地劈在了林婉玉的头上。
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让她……在太守的寿宴上,当着满堂宾客的面,献画?
开什么玩笑!
她的画技,她自己最清楚。
平日里,临摹一些简单的花鸟鱼虫,就己经顶天了。
什么临摹王大家的画作,那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
让她画一幅,能拿得出手的《松鹤延年图》?
那比杀了她还难!
“怎么?”
林百祥看着她那副呆若木鸡的样子,眉头皱了起来。
“你不愿意?”
林婉玉的身体,剧烈地一抖。
她看着父亲那张,己经开始变得不悦的脸。
她知道,她不能说“不”。
如果她说了,就等于是在当众,打父亲的脸。
承认自己之前,都在欺骗他。
那后果,她承担不起。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了林欣彤。
林欣彤正一脸“天真”地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鼓励与期待。
“姐姐,你快答应啊。”
“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呢!”
“能在张太守的寿宴上献画,整个京城的小姐里,可就只有你一人呢!”
林欣彤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将林婉玉所有的退路,都斩得干干净净。
林婉玉的脸色,惨白如纸。
她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被架在了一个,用赞美和荣耀堆砌起来的,摇摇欲坠的高台上。
上,是万众瞩目。
下,是万丈深渊。
她无路可退。
最终,她在林百祥那越来越严厉的目光逼视下,用一种比蚊子还小的声音,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字。
“……是。”
林百祥的脸上,这才重新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好!不愧是我的好女儿!”
他高兴地,拍了拍林婉玉的肩膀。
林婉玉的身体,却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她站在那里,如坠冰窟,手脚冰凉。
而林欣彤,则安静地坐在一旁。
她端起桌上那杯,己经凉透了的茶,轻轻地抿了一口。
茶水微苦,回味,却带着一丝甘甜。
林婉玉。
我为你设下的这个必败之局。
现在,你己经亲脚踏了进来。
你就好好地,享受这最后半个月的绝望与煎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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