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昀像一块投入激流的礁石,平静地感受着这汹涌而来的感官洪流。
他的意识如同扫描仪,无声地记录着一切细节:
岩石的纹理在千年风沙和脚步磨砺下的光滑与棱角;
空气中不同源力粒子(对应着不同金属、矿物元素)的浓度梯度与流动模式;
光线在粗糙石墙、金属招牌、矿石反光面上的折射与漫射;
声音在不同材质街道、建筑间的传播衰减与混响特征;
各种族生物行走时的重心移动、肌肉发力模式、呼吸频率……
这一切,都与他“设定”的底层规则进行着比对、验证。
作为造物主,他看这座城市,如同一位严谨的工程师在验收自己设计的庞大机器,每一个齿轮的咬合、每一条管道的流向,都蕴含着逻辑与美。
然而,这扑面而来的、无法用公式完全概括的“生猛”生命力,这由无数个体意志碰撞、妥协、共生所涌现出的复杂生态,依然让他那习惯于实验室纯净环境的研究者灵魂,感到了细微的震撼和……一种奇异的满足感。这混沌,恰是“活”的证明。
(有时候这种朴实无华的人间烟火气,恰恰是最吸引人的东西……)
伊库兹的状态则截然不同。一踏入城门投下的巨大阴影,她就仿佛从一只张牙舞爪的小豹子,瞬间变成了一只警惕的、试图融入背景的夜行动物。
她几乎是本能地用力拉低了那件实用黑色短斗篷的兜帽,宽大的帽檐完全遮住了她月光般醒目的银发和那双过于妖异的血红宝石眼眸,只露出一个线条精致却紧绷的下颌。
她冰凉的小手不再仅仅是牵着,而是近乎死死地攥住了李昀粗亚麻布外套的衣角,力道之大,显示出她内心的紧张。
五阶“绯红之刃”的实力在磐石城的冒险者中或许不算第一,但也绝非弱者,然而血族的身份,在七曜界许多地方,尤其是在那些打着“净化”、“秩序”旗号的势力眼中,本身就是一种原罪。
她能感觉到空气中那无处不在的“生命气息”中,混杂着几缕令她极度不适的、如同圣水灼烧般的“光洁”波动——那是生命教会狂热信徒散发出的独特“场”。
她的红瞳在兜帽的阴影下飞快地、锐利地扫视着周围汹涌的人潮,目光尤其在那几个穿着简朴亚麻长袍、但胸前佩戴着由嫩绿藤蔓缠绕着金色太阳圣徽的人身上停留。
他们神情肃穆,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人群时带着一种审判般的审视,仿佛在搜寻着任何“不洁”或“非自然”的存在。
还有几个穿着更利落、腰间挂着带有圣徽印记短棍或连枷、眼神如刀的男人,他们行走的姿态带着猎人的警觉,那是教会的“猎狗”——专门对付“异端”和“黑暗生物”的猎魔人。
当看到那些人时,伊库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攥着衣角的手更用力了些,仿佛要将自己缩进李昀的影子。
“喂,杂鱼,”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从牙缝里挤出的气音,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粗粝感,试图掩盖原本的清脆与幼稚。
“跟紧点,眼睛别乱瞟,小心惹上不该惹的麻烦!”
她用力拽了拽衣角,示意方向。
“先去落脚的地方!这鬼地方的味道快熏死我了!”
她抱怨着空气中的烟火气,但这更像是一种掩饰紧张的方式。
李昀顺从地被她牵引着,目光却并未收敛,反而带着更浓厚的兴趣,作者“一只猹派”推荐阅读《西幻创世神:开局遇到血族萝莉》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像一个初次踏入生态保护区的科学家,观察着这座由他潜意识编织、却又自行演化的城市。
他的脚步随着伊库兹在迷宫般的街道中穿行。
这些街道并非横平竖首,而是依着山势和早期矿坑的走向自然形成,狭窄、曲折、起伏不定。
脚下的路面铺着大小不一、棱角尚未完全磨平的石板,缝隙里填满了黑乎乎的泥尘和矿渣。
两侧的建筑是这座城市最朴实的注脚:大多是用本地开采的、颜色深浅不一的粗粝岩石首接垒砌而成,几乎没有任何花哨的装饰。
墙面上布满了风沙侵蚀的痕迹、雨水冲刷的水渍以及经年累月烟熏火燎留下的黑色油污。
窗户开得很小,有些甚至只是墙上的一个方形孔洞,用厚实的木板或蒙着兽皮的粗劣玻璃遮挡。
许多房屋像是首接从山壁上掏挖出来的洞穴,外面再垒上石墙加固,烟囱则如同岩石的毛发,密密麻麻地从屋顶或山壁上伸出来,在黄昏的天空下喷吐着或浓或淡的灰白色烟气,那是无数熔炉、锻造坊、面包窑和家庭炉灶共同的生命律动。
一些稍显“气派”的建筑,也无非是石材更大、更规整些,门口挂着的招牌更厚重些——多是雕刻或熔铸着锤子、砧板、齿轮、矿石、酒杯等图案的铁牌或铜牌,代表着铁匠行会、矿业协会、运输商队或者某个颇有实力的佣兵团驻地。
公会和贵族(通常是拥有大片矿脉的家族)的影响力无处不在,却并非通过华丽的外表彰显,而是沉淀在每一块厚重的基石、每一声沉重的锻打、每一车满载的矿石和街道上行人言谈间流露出的敬畏之中。
这里没有高耸入云的魔法尖塔,没有流光溢彩的精灵宫殿,有的只是与大地紧密相连的、粗粝的、实用的、沉淀着汗水与力量的美感。
一种原汁原味的中古西方奇幻古城的厚重感扑面而来,岩石的粗粝质感与干燥空气中弥漫的尘土、矿石气息,隐隐透出中国西北部工业城镇或边陲古城的硬朗风骨,那是李昀潜意识的具象化。
他们逐渐偏离了主街的喧嚣,拐入一条相对僻静的后巷。
这里的建筑更加低矮拥挤,巷道也更窄,光线昏暗了许多。
空气里的矿石粉尘和熔炉味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更浓郁的生活气息——晾晒的粗布衣物、劣质油脂燃烧的烟味、食物残渣和污水的淡淡臭味。
巷子深处传来孩童追逐打闹的嬉笑声和妇人用方言高声呼唤的声音。
这里靠近矿石交易区的边缘,是普通工匠、小商贩和底层佣兵的栖身之所。
最终,伊库兹在一家毫不起眼的小旅店前停下脚步。
旅店嵌在几栋岩石房屋之间,门脸狭窄,招牌是一块饱经风霜的深色木板,上面用简单的凿刻线条勾勒出一只燃烧着火焰的坩埚图案,旁边钉着一盏黄铜矿灯。
矿灯的核心并非火焰,而是一块拳头大小、散发着稳定柔和黄光的魔法萤石——这是磐石堡最普遍的照明方式之一,既实用又带着矿业的特色。
旅店的名字“磐石炉芯”用朴实的矮人语和通用语刻在招牌下方,字迹有些模糊,显得低调而踏实。
“就这里吧,够偏,够安静。”
伊库兹的声音依旧压得很低,但紧绷的神经似乎因为远离主街和那些令她不适的气息而放松了一丝。
她松开攥着李昀衣角的手,上前一步,用力推开了那扇看起来厚重、实则因年久失修而有些变形的橡木门轴的门。
门内是另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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