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属于土曜大陆的、带着铁锈与矿石粉尘特有颗粒感的晨光，如同吝啬的矿工般，艰难地挤过小窗厚厚的灰尘，在房间地板上投下几道苍白的光痕时，李昀己经整理好了他那套象征“铜系炼金学徒”的简单行装——粗亚麻布旅行装、沾着矿物粉末的皮质围裙、叮当作响的铜瓶工具。
他推开自己房间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几乎同时，隔壁的门也发出了轻微的、带着犹豫的“咔哒”声。
伊库兹走了出来。
她显然经过了精心的“修复”。
换上了一套崭新的暗红色哥特式裙装，领口和袖口点缀着精致的黑色蕾丝，裙摆蓬松。
银白的长发被一丝不苟地梳理过，精心扎成了两个略显活泼的双马尾，发尾还系着小小的、与裙装同色的蝴蝶结。每一个细节都在努力重申着“高贵的纯血后裔”身份。
然而，状态……却出卖了一切。
小脸苍白得如同新剥的月光石，没有一丝血色，与暗红的裙装形成刺眼的对比。
眼下那浓重的、如同被人揍了两拳的乌青，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醒目，无声控诉着一夜无眠的煎熬。
那双标志性的红宝石眼瞳，此刻失去了所有妖异的光泽，只剩下黯淡的红，像蒙尘的劣质玻璃珠，边缘还带着清晰的红肿，眼神躲躲闪闪，如同受惊的小鹿，根本不敢与李昀的目光有任何接触。
小巧挺翘的鼻尖红红的，像是哭了一整晚，时不时还控制不住地轻轻吸一下，带着浓重的鼻音。
整个人蔫蔫的，像一朵被狂风暴雨蹂躏过、又被霜打蔫了的娇贵蔷薇，努力挺首腰板想维持贵族仪态，却掩盖不住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被狠狠“欺负”过、委屈巴巴的小可怜气息。
往日那股趾高气扬的劲儿，消失得无影无踪。
(′；ω；｀) 呜……眼睛好酸……脸也好烫……都怪那个魔鬼……没睡好……一点精神都没有……好想回棺材里躺一千年……
她看到站在走廊里的李昀，身体明显一僵，仿佛被无形的针扎了一下。
小嘴下意识地瘪了瘪，眼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水汽瞬间弥漫，仿佛下一秒那积蓄了一夜的委屈就要再次化作倾盆大雨。
“早啊，伊库兹小姐。”
李昀微笑着打招呼，语气轻松自然，仿佛昨夜那场“夜袭”与“安抚”只是晨间一个无关紧要的梦境。
“……”
伊库兹飞快地低下头，死死盯着自己擦得锃亮的小皮靴尖，仿佛那上面刻着世界真理。
从喉咙深处极其勉强地挤出一声微不可闻、带着浓重鼻音和无限委屈的哼哼：
“……哼。”
算是回应。她紧紧攥着裙角，指关节用力到发白，整个人都散发着“生人勿近，尤其远离那个魔鬼杂鱼，我想静静”的悲愤欲绝气场。
李昀看着她这副“精神上被吃干抹净”后强撑体面却委屈得快要裂开的样子，心中那点属于造物主的恶趣味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走到她身边，十分自然地伸出手，想帮她整理一下因为心绪不宁而微微歪掉的、系在领口的黑色蕾丝蝴蝶结。
“呜……别碰我！(｀へ′)”
伊库兹却像受惊的含羞草，猛地向后一跳，双手交叉护在胸前（虽然没什么可护的），红瞳警惕又委屈地瞪着他，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破音：
“你……你这个骗子！魔鬼！契约破坏者！离我远点！(╯‵□′)╯︵┻━┻ 我……我以月夜贵族之名起誓！再也不要吸你的血了！……呜……我的……我的尊严和初……呜……”
她似乎想说什么惊天动地的词汇，但强烈的羞耻感让她把后半句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化作一声更响亮的、带着绝望意味的抽泣，肩膀也跟着一耸一耸。
“哦？”
李昀收回手，好整以暇地抱起双臂，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炸毛。
“真的不吸了？那昨晚是谁像只认路的小蝙蝠一样精准地溜进我的房间？又是谁抱着我的脖子不撒手，一边吸一边发出那种……嗯……像吃到全世界最美味糖果的满足叹息？”
他故意模仿了一下她当时那甜腻的鼻音，效果拔群。
“啊啊啊——！住口！不许学！不许提！(ノ｀Д)ノ”
伊库兹彻底炸了！
她捂住耳朵，小脸瞬间涨得通红，眼泪终于如同开闸洪水般汹涌而出，哭得毫无贵族形象，肩膀剧烈地抽动着。
“你混蛋！你欺负人！你玩弄纯真少女的感情！呜哇哇哇……(;′??Д??`) 我要去告发你！我要向冒险者公会申诉！我要去生命教会……呃……不！反正我要让全磐石城都知道！呜……高贵的、纯洁的伊库兹大人……被一个卑鄙无耻的杂鱼炼金师……用邪恶的契约陷阱……骗得……骗得……连……连……”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控诉的话语破碎不堪，仿佛遭遇了宇宙级的不公与欺骗，足以让听者落泪（如果真有听众的话）。
(￣▽￣*) 噗……
李昀看着她哭得稀里哗啦、用最凶狠的语气说着最怂的话（提到生命教会自己先卡壳了），终于忍不住低笑出声。他上前一步，无视她微弱的推拒（力道小得像奶猫伸爪子），用那张不知何时又“生成”的干净柔软手帕，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地擦拭着她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指尖带着一丝安抚性的暖意。
“好了好了，不哭了，再哭眼睛肿得像桃子就不好看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也有一丝认真的歉意。
“我道歉，不该那么逗你。是我过分了。”
他顿了顿，看着她在自己擦拭下稍微平息了一点的抽泣，但依旧委屈得像个被抢走糖果的孩子，继续道：
“不过呢，‘专属血库’这个神圣契约可是你自己当众宣布的哦？现在就想单方面撕毁？”
他低下头，靠近她哭红的小脸和的睫毛，声音压低，带着一丝恶魔般的诱惑。
“真的……舍得吗？那独一无二的味道？那让灵魂都为之颤抖的‘源’？你确定……要永远放弃你的‘月光松饼’？”
“月光松饼”这个比喻精准地戳中了伊库兹内心最深的渴望。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红瞳，透过水光看着近在咫尺的李昀，看着他眼中那温和的笑意和仿佛洞悉一切的光芒。
血液的极致甘美记忆如同海啸般不受控制地席卷而来，灵魂深处那种奇异的悸动感和昨夜被浩瀚暖流包裹的舒适感再次浮现。
她的小嘴瘪了瘪，想继续控诉，想继续哭，想宣布彻底断绝关系，想高喊“尊严高于食欲”……
(??_?) 可是……月光松饼……不对！是那个血……呜……真的好喝到灵魂都在唱歌……而且……他道歉了……虽然是个魔鬼……但……好像也没那么坏？……而且他说“专属”……
最终，所有的挣扎，在那极致美味的诱惑和某种更深层的、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对那份浩瀚宁静的依赖感面前，都化为了泡影。她低下头，用细若蚊呐、带着浓浓鼻音和无限委屈的声音，嘟囔道：
“……呜……杂鱼……坏蛋……魔鬼契约主……(。-`ω′-) 那……那下次……要提前说好‘点心’时间……不许……不许再装睡吓我……也不许……不许再那样……用奇怪的手段……弄……弄晕我……”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
说完，她一把抢过李昀手中的新手帕，用力地、发泄般地擤了一下鼻涕，发出响亮的声音，然后狠狠瞪了他一眼（虽然红肿的眼睛让这眼神毫无威慑力，反而像撒娇），跺了跺脚，转身就噔噔噔地、像是逃离犯罪现场般往楼下跑去。
李昀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指尖残留的泪痕和那带着她独特冷香的气息，无奈又带着一丝宠溺地摇了摇头。
（你就宠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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