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一片狼藉，弥漫着硝烟、熔融金属和机油混合的刺鼻气味。
伊库兹瘫在副驾驶座上，大口喘着气，银发凌乱，小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红晕和剧烈运动后的潮红。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枪管微微发红的热熔枪，又看了看旁边李昀那依旧沉稳操控着方向盘的侧脸。
李昀的呼吸也略有些急促，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初。
他瞥了一眼后视镜（仅存的右侧），后排座位上，那个沉睡的灰发人偶依旧安静地躺在薄毯中，仿佛外界惊天动地的厮杀与她毫无关系。
“呼……”
伊库兹长长吐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随即一股强烈的疲惫感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涌了上来。
她看着李昀，撇撇嘴，小声嘟囔了一句，语气复杂难明：
“疯子……不过……车技还不赖嘛，杂鱼……”
李昀嘴角微微上扬，没有回答。
他驾驶着这辆伤痕累累、却依旧轰鸣咆哮的“百吨王”，缓缓驶离了火光冲天的地狱战场，融入了齿轮之心边缘逐渐密集起来的城市灯火之中。
车身上每一个弹孔，每一道凹痕，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刚刚结束的那场惊心动魄的公路鏖战。
半个小时后，“静谧齿轮”公寓的地下专属车库。
沉重的卷帘门缓缓升起。伤痕累累的“百吨王”如同一头浴血归来的史前巨兽，带着一身硝烟、尘土、凝固的油污和熔融金属冷却后的狰狞疤痕，引擎盖下依旧冒着丝丝缕缕的白烟，蹒跚地驶入了它专属的宽敞车位。
嘎吱——嗤……
刺耳的刹车声和泄压阀排气的嘶鸣在寂静的车库里回荡。
李昀拉上手刹，熄灭了那台饱经摧残却依旧顽强咆哮的引擎。
巨大的轰鸣声消失，车库瞬间陷入一种带着金属余温的寂静。
只有引擎和排气管冷却时发出的“咔哒”轻响，以及车身上某些变形部位应力释放的细微呻吟。
驾驶室内，灯光昏暗。布满蛛网状裂纹的风挡玻璃模糊了外面的景象。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熔融金属的焦糊味、机油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伊库兹身上的冷冽甜香。
伊库兹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后，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疲惫感和肌肉的酸痛。
她感觉自己的手臂因为长时间紧握热熔枪而微微发抖，嗓子也因为刚才的尖叫有些发干。
她侧过头，看向驾驶座上的李昀。
李昀也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似乎也在平复呼吸。
他的侧脸在仪表盘微弱的背光下显得有些疲惫，但轮廓依旧坚毅。
额角的汗迹己经干了，只留下一点盐霜。
深灰色的便装外套肩膀位置，有一道明显的、被子弹擦过的灼痕和破损。
他的右手还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显得有些发白。
那把立下汗马功劳的热熔枪就放在他腿边的地板上，枪管还带着高温褪去后的暗红余温。
车厢里一片狼藉。
碎玻璃渣（来自副驾驶一侧被流弹击中的小窗）散落在伊库兹脚边和座椅上。
几个空了的能量罐滚落在角落。
薄毯从后座滑落了一半，露出那个依旧沉睡的灰发人偶安静的面孔，与这狂暴的环境格格不入。
“呼……”
伊库兹又轻呼了一口气，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发出细微的咔吧声。
她看向李昀，撇了撇嘴，想说什么刻薄的话来缓解这过于……嗯，过于“并肩作战”后的微妙气氛，但话到嘴边，看着他那疲惫却依旧沉稳的侧脸，还有车厢里那七八个狰狞的弹孔（其中一个离她的小腿只有几公分），最终只是小声地、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沙哑嘟囔了一句。
“喂……下次……能不能开辆好看点的车？”
李昀缓缓睁开眼睛，深邃的眼眸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明亮。
他侧过头，看向伊库兹。
目光扫过她凌乱的银发，带着疲惫却依旧闪亮的红瞳，还有那微微的、似乎还心有余悸的嘴唇。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极其细微、却真实无比的弧度。
那不再是平日里的玩味或观察者的疏离，而是一种……共同经历过生死时速后的、带着疲惫的放松和一丝难以言喻的默契。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肩膀衣服上的弹痕破损，又指了指车厢里那些触目惊心的弹孔，最后目光落在后座安静沉睡的灰发人偶身上，声音低沉而平静，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
“至少……它把我们，和‘谜题’，都完整地带回来了。”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回到伊库兹脸上，那抹细微的笑意加深了些许，补充道。
“而且，势不可挡，不是吗？”
势不可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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