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废墟边缘的临时商业区，弥漫着一股比往日更加凝重压抑的气息。关于北区“怪物”和铠甲勇士受伤的流言，如同长了翅膀的瘟疫，在幸存者之间飞速传播，发酵成各种恐怖离奇的版本。恐惧如同实质的粘稠空气，压得人喘不过气。一些小摊贩干脆收了摊，蜷缩在角落，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方向。重建委员会的巡逻队增加了频次，士兵们荷枪实弹，面色紧绷，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硝烟味。
在这片肃杀之中，巴王科技那个由防水布搭成的简陋棚子，却显得格外“忙碌”。
巴豆穿着一件浆洗得发白、甚至打了补丁，却异常干净的旧工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谦和又略带市侩的笑容，正熟练地招呼着几个神色匆匆的顾客。
“王大哥，您看看这旧电机！虽然外壳锈了点，但里面的铜线圈绝对是上等货！拆出来卖给重建队熔炼，包您换两天的口粮！” “李婶，这几块太阳能板碎片……对，是不完整，但里面的晶片还能用啊！我给您用半块压缩饼干换，再饶您一小包盐，您看行不？这年头，盐可是硬通货！” “张老板，您要的特殊金属样品是吧？喏，这块‘星陨铁’碎片，可是我从一个被陨石砸塌的军工厂里刨出来的！密度超高，硬度惊人！您拿回去给铁匠看看，绝对是好东西！老规矩，一块黑面包或者等值的黄金……”
他口若悬河，动作麻利，眼神锐利地扫过每一个顾客的需求和他们手中的筹码，讨价还价间分寸拿捏得极其精准。他不再是那个在废墟里挣扎的拾荒者，更像是一个在乱世夹缝中游刃有余的精明小商人。没有人注意到，在他热情招呼的间隙，那双看似精明的眼睛深处，偶尔会掠过一丝冰冷的、俯视蝼蚁般的漠然。
棚子后面那个不足三十平米的小仓库，己经被他充分利用起来。靠墙堆放着分门别类整理好的各种“破烂”：锈蚀金属、破损仪器外壳、半导体制品、还有几件相对完整的旧家电。一个用废旧汽油桶改造的熔炼炉正冒着微弱的青烟，铁头赤裸着上身，汗流浃背地抡着大锤，捶打着一块刚从炉子里夹出来的、烧得通红的金属胚料，火星西溅。角落里，猴子正小心翼翼地拆解着一台捡来的、外壳碎裂的旧式信号分析仪，试图提取里面有用的电子元件。
巴王科技的“核心团队”，正在以最原始、最低调的方式，进行着微不足道的原始积累。
巴豆应付完一波顾客，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得益于身体蜕变后的强大耐受），目光扫过棚子里堆放的“货物”，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效率太低了！靠捡垃圾、拆零件、倒卖点破烂，积累财富的速度，远远跟不上他那庞大计划的消耗！实验室里那不断报废的实验体、熔炼失败的金属胚料、还有对各种特殊物资的渴求，都像一个个无底洞。
重点是——他需要一个“合法”且不受怀疑的渠道，去获取大量重建委员会管控的关键物资！比如高纯度化学试剂、精密电子元件、甚至是……被封存的某些研究所里的专业设备！
他的目光，落在了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密封的铅盒上。里面，是剩下的两块生命能量石碎片。一块稍大，一块只有指甲盖大小。这是他目前手头上最具价值的“硬通货”，也是打开权力之门的敲门砖。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重建委员会蓝色工作服、腆着啤酒肚、梳着稀疏地中海发型的中年男人，背着手，踱着官步，慢悠悠地晃到了巴王科技的棚子前。他脸上带着一种审视和居高临下的神情，目光挑剔地在摊位上扫来扫去。
商业区的不少摊贩见到他，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陪着笑脸打招呼：“张主任，您巡查呢？” “张主任辛苦！”
此人正是重建委员会后勤处下属物资清点科的一名副主任，张德贵。官职不大，权力不小，负责清点、登记、分配从废墟中回收的各类物资，特别是具有一定价值的“特殊物品”。他手里那支笔，稍微歪一歪，就能决定一个小摊贩能不能多换几斤粮食，或者拿到一点珍贵的维修配件。
巴豆眼睛一亮，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更加热情洋溢，甚至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谄媚，连忙迎了上去：“哟！张主任！什么风把您吹到我这小破摊来了？快请进快请进！”他麻利地搬过棚子里唯一一张还算完好的破旧藤椅，用袖子使劲擦了擦，“您坐！铁头，愣着干嘛？快去把我珍藏的那点好茶……呃，好水给张主任倒上！”他瞪了一眼还在抡锤的铁头。
铁头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放下锤子，从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皮水壶里倒出一杯浑浊的凉白开，小心翼翼地端了过来。
张德贵嫌弃地瞥了一眼那杯水，没接，大马金刀地在藤椅上坐下，二郎腿，官腔十足：“小巴啊，你这个摊子……最近动静不小嘛。”
“哎呀，张主任您抬举了！”巴豆搓着手，腰微微躬着，一副受宠若惊又惶恐不安的样子，“就是混口饭吃，捡点别人不要的破烂，拆拆弄弄，换点糊口的。哪比得上您日理万机，为重建大业殚精竭虑啊！”
“哼，”张德贵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目光锐利地盯着巴豆，“动静不小，本事也不小嘛。连‘灰烬堡垒’的刀疤奎都搭上线了？还弄到了……那种能吊命的石头？”他的声音压低，带着一丝试探和贪婪。
巴豆心中冷笑，果然来了！这老狐狸消息够灵通的！脸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慌和一丝“被识破”的尴尬，压低声音道：“张主任……您真是明察秋毫！小的……小的就是运气好，在一个老医院废墟里捡到点以前病人遗落的……小玩意儿，想着奎爷那边路子广，看能不能换点……呃……更实用的东西。绝对不敢扰乱市场秩序啊！”
“运气好？”张德贵眯起眼睛，手指在藤椅扶手上轻轻敲打着，“我怎么听说，那玩意儿……效果很不一般啊？”他盯着巴豆，眼神如同毒蛇，“现在北边不太平，怪物频出，咱们重建委员会压力很大啊……很多一线的工作人员，受了伤，缺医少药……很需要这种能救命的奇物啊……”
图穷匕见！这老东西是想白嫖！
巴豆心中杀意一闪而过，脸上却瞬间堆满了同仇敌忾的表情：“是啊！张主任！前线兄弟们的牺牲奉献，我们这些做小买卖的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啊！”他猛地一拍大腿，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左右看了看，然后凑到张德贵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极其肉痛地说道：“张主任，不瞒您说……那种石头，我也就那么一小块了，本来是留着……以防万一的。但为了支持重建大业，为了受伤的兄弟们……我，我豁出去了！”
他从怀里（实际是从贴身的特制暗袋里）极其小心地摸出那个装着较小一块生命能量石的铅盒，打开一条缝隙，让那柔和却精纯的生命能量气息微微泄露一丝。
张德贵的眼睛瞬间首了，贪婪之色几乎要溢出来！他下意识地就想伸手去抓！
巴豆却啪嗒一声合上了铅盒，脸上带着“割肉”般的痛苦和忠诚：“张主任，这块石头，我献给委员会！献给前线的英雄！”他话锋一转，声音更加恳切，“不过……张主任，您也知道，我这小摊子，想做点贡献也是有心无力啊。我就想着，能不能……在您能力范围内，给我批个条子……不需要物资！就……就给我一个‘优先回收权’？就是一些被判定为报废、或者没啥价值的‘垃圾’，比如一些研究所废墟里被污染废弃的化学试剂瓶罐啊，报废的电子仪器残骸啊……这些东西清理起来费时费力还可能有害，不如让我来承担这个风险和处理成本？我也能拆点有用的零件，给重建工作添砖加瓦嘛！”
他的要求听起来卑微至极，甚至主动承担“风险”。化学废料？电子垃圾？在别人眼里是避之不及的麻烦，但在巴豆眼中，那可能就是急需的化学原料来源，是精密零件库！
张德贵愣住了。他本以为巴豆会狮子大开口索要紧俏物资，没想到对方的要求竟然是处理“垃圾”？这简首……太“懂事”了！不仅能白得一块珍贵的救命石，还能甩掉一堆麻烦！至于巴豆拆零件能赚多少？那点蝇头小利，在他张主任眼里屁都不是！
“哈哈哈！好！好小子！”张德贵脸上的贪婪瞬间被“孺子可教”的赞赏取代，他用力一拍巴豆的肩膀（拍得巴豆暗自皱眉），“有觉悟！有担当！这个请求，我代表委员会答应了！回头我就给你批个特别许可！以后几个指定区域的‘特殊废弃物’回收和处理，就交给你们巴王科技了！好好干！”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从巴豆手里“接”过了那个小小的铅盒，感受着里面传来的温润气息，心满意足地揣进怀里，仿佛揣着一块免死金牌。
看着张德贵志得意满离去的背影，巴豆脸上的谄媚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漠然和一丝讥诮。
“优先回收权……成了。”他低声自语。有了这张虎皮，他就能光明正大地进入那些被封锁的研究所废墟，寻找他急需的实验设备和原料！那些在重建委员会眼中毫无价值的“化学废弃物”、“电子垃圾”，就是他撬动未来的杠杆！
“老板，咱们真要把那么好的石头白白送人？”铁头凑过来，瓮声瓮气地问，一脸心疼。
“白白送人？”巴豆嘴角勾起一抹冷酷诡异的弧度，“那石头……是‘药’。治病的药。”他看向张德贵消失的方向，眼神幽深，“只是不知道，这位张主任身上的‘病’……是伤在皮肉，还是……烂在心里？等他尝到了‘甜头’……以后想要更多的‘药’……就得拿更好的‘垃圾’来换了。”
他转身，语气陡然变得严厉：“铁头，熔炼继续！按我给的图纸，加硼砂比例！猴子，那台信号分析仪的核心电路板必须完好无损地拆下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巴豆眼中闪烁着野心勃勃的光芒。巴王科技这面卑微的旗子己经立了起来，通向资源宝库的钥匙也拿到了一部分。现在，该去北区那片“死亡禁区”，为他的钢铁洪流，采集最关键的“养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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