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佛殿的酥油灯芯爆出一串火星时,苏青瓷的藏袍下摆正扫过壁画底座的积灰。桑吉攥着她的手腕往前拽,骨刀在袖管里滑出半寸,刀刃映着壁画上护法神的金瞳——那些琉璃眼珠在暗处泛着冷光,像无数双窥视的眼。
“伏魔洞的机关在第三尊绿度母像后面。”桑吉的声音压得比转经筒的嗡鸣还低,他突然停步,指尖戳向壁画角落的微型坛城,“看到那朵莲花了?花瓣数量不对,少了...”
“少了最中间那瓣,藏着机关扣。”苏青瓷接话时,靴底碾过颗圆滚滚的东西,低头一看是颗指骨念珠,骨头上刻着的“嗡”字咒被血浸得发黑——是嘎玛喇嘛的东西,他常盘在手里转的。
桑吉突然按住她的后颈往侧门拽。阴影里,个绛红色袈裟的身影正站在度母像前,手里举着的油布包滴着透明液体,落在青砖上蚀出细小的坑——是水银,和哲蚌寺断杵里的一模一样。
“桑吉师父,擅闯禁地可是要下地狱的。”嘎玛喇嘛转过身,念珠在掌心转得飞快,每颗指骨都泛着青紫色,“尤其是带着转世的祭品,就更...”
“祭品?”苏青瓷猛地挣脱,藏袍下的解剖刀抵住自己心口,“你说谁是祭品?”
嘎玛的笑卡在喉咙里。他的目光扫过苏青瓷颈后,那里的朱砂痣正透过藏袍渗出血珠,滴在地面凝成莲花——和壁画坛城中央缺失的那瓣分毫不差。“白玛医生的转世,果然和央金玛一样...”
“一样有胆子撕碎你们的阴谋。”桑吉突然割破手掌,血珠甩在壁画的护法神眼睛上。琉璃眼珠“咔嗒”转动半圈,绿度母像背后传来沉重的摩擦声,露出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五九年你没拦住白玛,今天也拦不住我们。”
暗门后涌出的寒气裹着股熟悉的腥气——是人皮硝制的味道。苏青瓷举着紫外线灯往里照,台阶上的灰尘印着新鲜的脚印,鞋码与林晚常穿的马丁靴完全吻合。“她己经进去了。”
“正好省得我们找机关。”桑吉拽着她往下走,血手在岩壁上留下串串红印,“伏魔洞的水银池需要守鼓人的血才能渡,她进不去最里面的祭坛。”
台阶尽头的地宫豁然开朗。十二盏长明灯悬在穹顶,灯光下,个玻璃罩静静立在石台中央,罩内的东西在阴影里泛着青白光泽——是面与人皮鼓等高的鼓,鼓身雕着缠枝莲纹,铜环上錾刻的藏文在灯光下闪着冷光:“多杰·仁钦 1715”。
“男性鼓...”苏青瓷的呼吸撞在玻璃上,凝成白雾。鼓皮的纹理清晰可见,能分辨出曾经的肌肉走向,在莲花纹中心,块暗红色的印记正微微起伏,像颗跳动的心脏。
桑吉的指尖按在玻璃罩上,掌心的血珠渗过缝隙,男性鼓突然发出声闷响。玻璃罩“咔嚓”裂开细纹,苏青瓷看见鼓皮内侧的黑发正在蠕动,织成半张男性的脸——左胸有“多杰”的刺青,轮廓竟与桑吉一模一样。
“是你的前世。”她的声音发颤,紫外线灯扫过鼓边的铜环,那里缠着缕褪色的红绳,与她从火灾现场捡到的那截完全吻合。
“是三百年前的我。”桑吉的喉结动了动,他突然扯开藏袍,左胸的刺青正在渗血,与男性鼓的暗红印记产生共鸣,“当年达瓦就是在这里...”
“达瓦是谁?”
“我的孪生兄弟。”男性鼓的铜环突然剧烈震颤,桑吉的声音混着鼓鸣,“他才是真正想献祭央金玛的人,用我的皮做鼓,就是为了让世人以为...”
“以为是你背叛了她。”苏青瓷突然想起双生暗影里的幻象,举刀的青年确实有两个,只是当时她没看清另一个的脸。
地宫里突然响起锁链拖地的声响。林晚的声音从祭坛阴影里浮出来,甜腻中裹着水银的腥气:“说得真感人啊,可惜没人会信。”她推着辆铁笼车走出来,笼里装着堆泛黄的档案,封皮上全是“央金玛”的名字,“这些记录里,可全写着是多杰亲手...”
“亲手救了她。”桑吉的骨刀指向男性鼓鼓皮的接缝,“你以为这些针脚为什么歪歪扭扭?是达瓦逼我缝的,我故意留了活扣,让央金玛的魂能...”
“能附在另一张皮上,变成永不超生的厉鬼?”林晚突然笑出声,铁笼车的栏杆被她捏得咯吱响,“你以为我不知道?双鼓合璧根本不是解咒,是让她彻底变成罗刹女的容器!”
苏青瓷的紫外线灯突然照到林晚的左手。她的小指指甲缺了块,露出的肉里嵌着点金粉——和1959年白玛医生自杀现场照片里的伤口完全一致。“你不是林晚。”她的解剖刀在掌心转了个圈,“你是...”
“是被你们逼疯的守誓人。”林晚的脸突然扭曲,皮肤下浮现出鳞片般的纹路,“每一世我都看着你们重复这场戏!多杰假装救人,央金玛自愿献祭,最后全变成罗刹女的养料!”
嘎玛喇嘛突然从暗门冲进来,手里举着的金刀映着长明灯的光——正是那把刻着“XZ-1959”的刀。“别跟他们废话!血月快升起来了!”他的刀劈向苏青瓷,却被桑吉用骨刀架住,两刀相撞的瞬间,男性鼓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玻璃罩彻底碎裂的刹那,苏青瓷被股巨力拽向男性鼓。她的掌心按在鼓皮上的瞬间,无数画面在眼前炸开:达瓦举着金刀刺向多杰的后背,多杰转身时,刀刃划破的竟是自己的皮肤;1959年的地牢里,白玛医生抱着男性鼓,用同样的金刀划破掌心,血珠在鼓面凝成“卍”字...
“原来如此...”苏青瓷的血滴在男性鼓上,与桑吉的血融在一起,鼓皮突然裂开道缝,里面滚出个铜盒——打开的瞬间,半张人皮掉出来,边缘的金线与她带来的那面正好能拼合成完整的莲花。
“双鼓本为一。”桑吉的声音带着喘息,他的血正顺着鼓皮的纹路游走,在莲花中心汇成个藏文,“三百年前我就把她的皮分成两半,达瓦只拿到了...”
“拿到了能引罗刹女的那半。”苏青瓷突然想起火灾现场的焦痕,那些辐射状的线条正是用这半张皮的血画的,“林晚烧坛城,就是为了让这半张皮...”
“让她感应到另一半,主动走进伏魔洞。”林晚的指甲突然变长,抓向苏青瓷的后颈,“现在,该让她彻底合二为一了!”
桑吉猛地将她推开,自己却被林晚的指甲刺穿肩膀。血珠溅在男性鼓上的瞬间,鼓身爆发出刺目的金光,将整个地宫照得如同白昼。苏青瓷在强光中看见,两面鼓的莲花纹正在自动对齐,鼓皮内侧的黑发缠在一起,织成个完整的“缚魂咒”——但这次,咒文是金色的,泛着温暖的光。
“是净化咒...”她的喉头发紧,后背的胎记渗出金血,滴在地面汇成与咒文相同的图案,“白玛医生说的合璧,是这个意思...”
林晚的尖叫在金光中渐渐消散,她的身体化作无数金粉,被双鼓的气流吸进去。嘎玛喇嘛想逃跑,却被突然升起的水银池拦住,那些透明的液体在金光中凝成锁链,将他捆在度母像前——正是他当年囚禁白玛医生的位置。
地宫的震动渐渐平息。桑吉捂着流血的肩膀走到苏青瓷身边,两面鼓己经合二为一,鼓皮上的莲花纹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再没有一丝诡异的暗红。
“结束了?”苏青瓷的指尖抚过鼓面,那里的温度像人的皮肤,带着淡淡的暖意。
“才刚开始。”桑吉的骨刀在掌心转了个圈,他指向鼓内的铜盒,里面还有半张泛黄的纸,是白玛医生的笔记,“你看这个。”
笔记上画着幅双鼓互击的图,旁边写着行藏文:“血月当空,转世者亲手敲响双鼓,方能终结轮回。”苏青瓷抬头时,正看见地宫穹顶的裂缝里,一轮绯红的血月正在缓缓升起,将两人的影子投在鼓面上,重叠成完整的坛城。
她知道,地宫的惊变不是终点。当双鼓真正敲响的那一刻,三百年的执念与诅咒,才会迎来最终的审判。而她和桑吉,己经握住了敲响鼓槌的那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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