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吉的助听器落在实验室台面上时，发出细微的电流杂音。苏青瓷捏着镊子翻转设备，金属外壳的裂缝里嵌着点暗红——是干涸的血渍，与哲蚌寺降魔杵断口渗出的水银混合体完全一致。
“这不是意外损坏。”她用解剖刀撬开电池仓，里面露出个米粒大小的黑色装置，引线缠着根极细的铜丝，末端还沾着点透明胶带，“是被人拆开过，装了窃听器。”
桑吉的骨刀在掌心转了个圈，刀刃映出装置上的微型编号：“XZ-07”——和林晚办公室保险柜的密码锁编号前两位完全相同。“上周在地宫，嘎玛的指骨念珠勾过我的耳朵。”他突然按住左耳，那里的皮肤还留着淡淡的红痕，“当时没在意，现在想起来...”
“是他装的。”苏青瓷突然想起监控画面，嘎玛递给林晚的文件袋上，印着和窃听器外壳相同的莲花暗纹，“但操作它的人是林晚，她需要知道我们...”
“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找到双鼓，什么时候...”桑吉的喉结动了动，突然抓起助听器塞进播放设备，“听听就知道了。”
电流杂音刺啦作响的瞬间，实验室的日光灯管突然闪烁。林晚的声音从喇叭里钻出来，甜腻中裹着股金属摩擦的锐响：“...血月当空时，必须让两面鼓同时敲响，差一秒都不行。”
苏青瓷的指甲掐进掌心。播放时间显示是昨晚十一点——正是她和桑吉在资料室整理双鼓图谱的时候。
“那苏青瓷怎么办？”是嘎玛喇嘛的声音，带着点刻意压低的沙哑，“她的金血还没...”
“快了。”林晚轻笑一声，背景里传来纸张翻动的脆响，“她后背的胎记己经开始渗金粉，再用藏红花奶茶催三天，就能...”
“就能什么？”苏青瓷猛地调大音量，镊子在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
“就能让皮肤达到最适合剥取的状态。”林晚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像手术刀划开皮肤的钝响，“三百年前的央金玛就是这样，金血流到第七天，皮能薄得透光，做出来的鼓...”
“闭嘴！”桑吉的骨刀劈向播放设备，却被苏青瓷死死按住。喇叭里的声音还在继续，混杂着古藏语的计数声，一、二、三...节奏缓慢而诡异，像在数着剥皮的刀数。
“这是...”苏青瓷的后背突然泛起寒意，这计数声与她噩梦里的完全一致——每次数到七，就会响起金刀划破皮肤的闷响。
“是剥皮前的净身仪式。”桑吉的声音发颤，他抓起桌上的《人皮鼓密录》，周明远用红笔圈出的段落赫然写着：“处子献祭前，需以藏红花熏蒸七日，每日诵咒七遍，至金血渗出...”他突然停住，指腹按在“藏红花”三个字上，“林晚给你的奶茶里，一首加着这个。”
播放设备突然传出刺耳的电流声，随后是嘎玛喇嘛的低吼：“达瓦大人的遗训里说，双鼓必须用转世者的新皮修补，你确定苏青瓷的...”
“确定。”林晚打断他，背景里传来金属碰撞的轻响，像是在摆弄什么器械，“她颈后的朱砂痣形状，和央金玛的完全吻合，甚至连...”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种诡异的兴奋，“连左肩胛骨的那颗小痣都一样，当年白玛医生就是...”
“白玛医生怎么了？”苏青瓷的呼吸撞在喇叭上，凝成细小的白雾。
电流声再次炸开，隐约能听见林晚在说“...天葬台...头骨...金刀...”随后是嘎玛的声音：“博物馆的监控都处理干净了？”
“放心，”林晚的声音恢复了甜腻，“所有和央金玛有关的档案，今晚就会...”
录音在这里戛然而止，只剩下持续的杂音。苏青瓷猛地拔下插头，实验室的日光灯管“啪”地熄灭，应急灯的红光瞬间淹没了操作台——她看见自己的影子映在墙上，颈后的朱砂痣红得像要滴血，左肩胛骨的位置，果然有颗芝麻大的小痣，以前从未注意过。
“她早就调查过我。”苏青瓷的声音冷得像冰，“从孤儿院的档案到身上的痣，全都...”
“全都了如指掌。”桑吉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那半张男性鼓皮，边缘的金线在红光里泛着光，“你看这里。”他用骨针挑开一根金线，里面裹着的不是丝线，是根极细的头发——DNA检测显示，与林晚的完全一致。
“她的头发怎么会...”
“是故意缠上去的。”桑吉的骨刀在鼓皮上轻敲，“用守誓人的头发缠住鼓皮，能暂时压制转世者的金血，让你...”他突然说不下去，喉结剧烈滚动。
苏青瓷却懂了。林晚每次递奶茶时的微笑，每次“偶然”出现在实验室的时机，都是精心设计的圈套——她在等金血养到最丰沛的时刻，等双鼓找到的瞬间，亲手完成那场迟到三百年的剥皮仪式。
实验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晚风裹着藏香的味道涌进来。林晚站在红光里，白大褂的口袋露出半截银盒，正是装着黑发的那只。“青瓷，桑吉师父，还在忙啊？”她的目光扫过播放设备，瞳孔微微收缩，“这是...”
“是你和嘎玛的聊天记录。”苏青瓷举起窃听器，金属外壳在红光里泛着冷光，“说吧，达瓦大人是谁？白玛医生的头骨里，到底藏着什么？”
林晚的笑容僵在脸上。她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喷雾器，按下开关的瞬间，苏青瓷闻到股熟悉的甜香——是藏红花混合迷魂草的味道。桑吉的骨刀及时劈掉喷雾器，药液溅在墙上，蚀出细小的坑洞。
“看来你们知道得不少。”林晚后退两步，手悄悄摸向身后的解剖盘，那里放着把锋利的手术刀，“可惜太晚了，嘎玛己经带着...”
“带着另一面鼓去天葬台了？”桑吉突然笑了，骨刀在掌心转了个圈，“你以为我们没备份录音？博物馆的广播系统，现在应该正在播放...”
林晚的脸色瞬间惨白。她转身撞开窗户想跳，却被苏青瓷拽住白大褂——衣摆撕裂的瞬间，掉出个小小的金属牌，上面刻着“拉萨孤儿院 1997”，照片上的小女孩颈后没有胎记，却和林晚现在的眉眼一模一样。
“你也是孤儿院的？”苏青瓷的声音发颤。
“是又怎么样？”林晚的手术刀划破苏青瓷的手腕，金血滴在地面的瞬间，实验室的喇叭突然自动响起，正是她刚才说“剥取皮肤”的那段录音，“白玛医生当年把我们都扔在那，凭什么你就能转世成贵族后裔，我...”
“你不是守誓人。”桑吉的骨刀抵住她的咽喉，“你是达瓦的后代，从出生起就被灌输要...”
“要完成先祖的遗愿！”林晚突然嘶吼，手术刀转而刺向自己的左肩，“你看！我也有痣！我也能...”
苏青瓷看清了她肩头的痣——是用朱砂点上去的，边缘还泛着新鲜的红。而林晚左小指缺失的指甲处，露出的不是皮肉，是块金属填充物，与1959年白玛医生自杀现场找到的碎片完全吻合。
“那是白玛医生给你的定位器。”苏青瓷突然明白，“她不是扔了你，是在保护你，让你...”
“让我活在谎言里？”林晚的眼泪混着血淌下来，“当我知道自己是达瓦的后代，知道所有转世者都要死在金刀下，我就...”她突然笑了，笑声在广播里回荡，“我就决定，这次换我来选。”
远处传来警笛声。林晚突然挣脱桑吉的刀，纵身从窗户跳了下去。苏青瓷冲到窗边时，只看见她的白大褂消失在夜色里，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孤儿院的金属牌。
实验室的喇叭还在播放录音，林晚的古藏语计数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苏青瓷捂着流血的手腕，金血在地面汇成细小的溪流，与桑吉的血融在一起，在红光里泛着温暖的光。
她知道，窃听到的真相只是冰山一角。天葬台的血月还在升起，双鼓的共鸣己经在血脉里回响，而她和桑吉，必须赶在林晚之前，揭开最后一个秘密——白玛医生的头骨里，到底藏着怎样的终局。
广播里的计数声停在第七下。苏青瓷抓起桌上的金刀，刀柄的编号在红光里闪着冷光，像在等待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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