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实验室里，金属震颤声突然刺破寂静。
苏青瓷猛地从折叠床弹起，后背的灼痛感像有把金刀正从胎记里往外顶。纯棉睡衣早己被浸透，金红色的血珠顺着衣摆往下滴，在地面汇成细密的网——与人皮鼓内侧的血管纹路分毫不差。
“又来了？”桑吉的骨刀在黑暗中划出火星。他举着紫外线灯凑近，灯光下，血珠凝成的网正在缓缓收缩，边缘的金线往中心聚拢，最终在瓷砖上拼出个残缺的坛城，缺的那角正好对着保险柜的方向。
“它在指路。”苏青瓷的指尖刚触到血网，地面突然传来轻微的震动。保险柜里的双鼓发出闷响，铜环碰撞的频率与她的心跳完全同步。她这才发现，睡衣后背己被血浸透成暗金色，贴在皮肤上的触感像层正在硬化的薄膜——和唐卡上那些剥落的皮肤肌理一模一样。
桑吉突然拽起她往洗漱台跑，骨刀撬开急救箱，里面的藏药粉遇空气立刻泛出蓝光。“是皮肤剥离的前兆。”他的声音发颤，指腹沾着药粉按在她后颈，“丹增活佛的笔记里写过，‘金血透衣时，皮如蝉翼薄’，再这样下去...”
“再这样下去，我会变成唐卡里的样子。”苏青瓷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颈后的朱砂痣己经扩散成铜钱大小，边缘的皮肤呈现出半透明的网状，能看见底下泛着金光的血管。“林晚的藏红花奶茶...”
话音未落，保险柜的铜环突然剧烈震颤，双鼓的闷响陡然拔高，像有双无形的手正攥着鼓皮狠狠敲击。苏青瓷后颈的皮肤骤然绷紧，那层暗金色薄膜竟开始泛起细碎的裂纹，如同即将碎裂的唐卡釉面。
“里面加了加速金血流动的秘药。”桑吉的骨刀在药粉盒上划出刻痕，金属碎屑混着藏药粉簌簌落下。“上周我偷偷验过成分，有雪莲花蕊和朱砂，都是密宗里‘软皮’用的药材。”
他突然压低声音，紫外线灯猛地转向镜子。灯管嗡鸣的瞬间，镜中苏青瓷的倒影背后，赫然多出个穿白大褂的影子。那人站得极近，白大褂的下摆几乎与她的衣角重叠，左手上悬着支没盖盖子的针管，小指指甲缺了块月牙形的豁口——和林晚昨天给她递奶茶时，她瞥见的样子分毫不差。
苏青瓷后颈的皮肤突然像被针扎似的刺痛，镜影里的白大褂袖口动了动，针管的针尖正对着她后背的胎记。桑吉的骨刀“当啷”砸在台面上，紫外线灯管骤然爆鸣，影子在强光里扭曲成团灰雾，针尖却像真的刺破了皮肤，金红色的血珠顺着她的脊椎往下滚，在镜子上洇出道细痕。
苏青瓷猛地回头，实验室的门却关得死死的。保险柜的震动越来越急，双鼓的铜环声变成清晰的低语，像无数人在同时念咒：“血月未满，皮囊先破...”
“别听。”桑吉的骨刀砍在保险柜锁上，“是怨灵在催，它们想让你提前...”
“提前完成献祭？”苏青瓷突然想起嘎玛的羊皮纸，“可唐卡上说要等血月升到最高点...”
“那是达瓦的阴谋！”保险柜的门“哐当”弹开，两面鼓正悬浮在半空，鼓皮的莲花纹渗出金血，与地面的坛城形成呼应。男性鼓的铜环突然弹出根细针，精准地刺向苏青瓷的后颈——那里正是胎记的中心。
桑吉的骨刀及时劈断细针，断口处涌出的黑雾在空中凝成林晚的脸，嘴角噙着抹诡异的笑：“你以为只有你们在准备仪式吗？”黑雾突然化作无数细小的针，扎向苏青瓷的皮肤，“这些可是用达瓦的指骨磨的，每根都刻着‘剥’字咒。”
苏青瓷的后背骤然剧痛，那些针触到皮肤的地方，立刻浮现出蛛网般的红痕，金血顺着痕迹往外渗，速度比刚才快了三倍。她抓起桌上的解剖刀抵住自己心口：“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让你认清现实。”林晚的声音从黑雾里传来，男性鼓突然翻转，鼓皮内侧的黑发缠成个漩涡，“三百年前央金玛就是这样，金血流到第七天，皮肤自动剥离，根本不用...”
“不用你们动手。”苏青瓷突然将解剖刀转向保险柜，刀刃划破掌心，金血甩在双鼓之间。两面鼓的震颤突然变调，黑雾里的细针瞬间融化，“白玛医生的笔记里写过，金血能反噬咒针，你忘了？”
林晚的脸在黑雾中扭曲。保险柜的灯光下，她左小指的金属填充物闪着冷光，与男性鼓铜环上的“1715”产生共鸣。“就算你现在能挡，血月那晚呢？”黑雾突然钻进鼓皮，双鼓“啪”地落回保险柜，“你的皮肤会像熟透的果实，轻轻一碰就...”
话音未落，实验室的窗户突然被撞开，雪风裹着冰碴子灌进来，落在地面的血坛城上。缺的那角突然被冰碴填满，完整的坛城发出金光，将保险柜笼罩其中。桑吉认出那是哲蚌寺的“护皮咒”，是老喇嘛临行前塞给他的符纸烧成的灰，此刻竟被风雪激活了。
“是活佛在帮我们。”他的骨刀在金光中泛着暖光，“护皮咒能暂时锁住皮肤，只要撑到...”
“撑到找到破解秘药。”苏青瓷的后背渐渐冷却，网状红痕正在消退，“林晚的药里肯定有解药，就藏在...”她突然指向镜子，镜中倒影的手里正举着个熟悉的药瓶——是林晚每天放在办公桌的藏红花膏，“是那个。”
保险柜的震动彻底平息。苏青瓷摸向后背，睡衣上的金血己经凝固成硬壳，轻轻一撕就剥落下来，露出底下完好的皮肤，只有胎记处还留着淡淡的红痕。她突然想起唐卡上的细节：画中女子剥落的皮肤下，泛着的金光里藏着细小的梵文，正是“护皮咒”的经文。
“原来活佛早就留了后手。”桑吉捡起地上的血壳，在紫外线灯下，壳内侧的纹路组成了行藏文：“血月前，需以守鼓人血合药”。他突然割破手掌，血珠滴在血壳上，硬壳瞬间化作金粉，“是要我的血混合你的金血，才能...”
“才能做出解药。”苏青瓷的掌心按在他的伤口上，两人的血融在一起，在金光中凝成颗小小的药丸，“就像三百年前，多杰用自己的血帮央金玛暂时稳住了皮肤。”
实验室的窗外传来雪豹的嚎叫，这次却带着温顺的尾音。桑吉说：“怨灵在退，它们知道护皮咒起作用了。”他将药丸塞进苏青瓷手里，“但这只能撑三天，我们必须在...”
“在三天内找到林晚的秘药配方。”苏青瓷握紧药丸，掌心的温度让它微微发烫，“她把配方藏在...”她突然想起林晚办公桌的日历，10月17日那天画着个药罐，旁边写着行小字：“第七味，自心”。
“是她自己的血。”桑吉的骨刀在桌面上划出药名，“密宗配药讲究‘以血养药’，她的血里肯定有解药的关键成分。”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实验室的金光渐渐散去。苏青瓷望着地面残留的坛城印记，突然明白皮肤预警不是诅咒，是提醒——提醒她三百年的轮回里，每个转世者都在为打破宿命寻找方法，从央金玛的护魂网，到白玛的护皮咒，再到此刻她手里的药丸，都是用血肉铺就的生路。
桑吉将双鼓重新锁进保险柜，骨刀在锁孔上刻下护皮咒的最后一个字。苏青瓷摸向颈后，胎记的温度刚刚好，像颗安静跳动的心脏。她知道，皮肤的预警还会再来，但这次，她握住了对抗它
晨光爬上实验室的操作台时，苏青瓷正用镊子夹起片凝固的金血壳。紫外线灯下，壳内侧的梵文与桑吉骨刀上的刻痕完全吻合，像两截严丝合缝的钥匙。
“还差最后一味药引。”桑吉的骨刀剖开藏红花膏，里面的油脂突然泛起金光，与苏青瓷掌心的药丸产生共鸣，“需要林晚的血，不是强迫取的，得是...”
“得是自愿相赠。”苏青瓷的指尖抚过药膏里的绿色沉淀——是绿松石粉末，与林晚项链的成分一致。她突然想起日历上的“自心”二字，“她早就知道，解药需要...”
“需要放下执念的血。”保险柜突然轻响，双鼓的铜环碰撞出三短一长的节奏——是他们约定的安全信号。桑吉拉开柜门，男性鼓的内侧贴着张便签，是林晚的字迹：“血莲谷西坡，有1959年的药圃”。
苏青瓷的后背胎记突然发烫，金血渗出的速度慢了许多，像在回应某种召唤。她抓起药丸塞进兜里，骨刀与桑吉的刀在晨光中相击：“去药圃。”
雪坡的风带着草药香。林晚果然在那里，正用金刀收割藏红花，左小指的金属片在光下闪着柔和的光。她看见来人，突然笑了，将沾着血的花瓣递过来：“这才是‘软皮’药的真正用法——不是加速剥离，是...”
“是让皮肤与金血达成平衡。”苏青瓷接过花瓣，与药丸捏在一起，混合物瞬间化作金液，“晚卿当年没说完的话，你终于...”
“终于想明白了。”林晚的血滴进金液，泛起涟漪，“达瓦的血咒骗了我们两世，其实献祭从不是目的，是...”她突然扯开白大褂，心口的皮肤也有块淡金色的印记，与苏青瓷的胎记同源，“是让转世者的血合为一体，才能...”
“才能让双鼓的怨念彻底消散。”桑吉的骨刀插在药圃中央，刀柄的震动频率与双鼓完全同步。
金液渗入苏青瓷皮肤的瞬间，后背的灼痛彻底消失。她望着雪坡上摇曳的藏红花，突然明白皮肤预警的意义——不是预告毁灭，是指引融合，让三百年的割裂，在这一刻终于圆满。林晚的指尖与她相触，两人的金血在阳光下汇成金线，像条未完的唐卡，正等着新的笔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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