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浴室泛着铁锈味的蒸汽。苏青瓷的指尖划过锁骨处的皮肤，那里的莲花烙印在热水里泛着淡金，像枚浸在血里的印章。花洒的水流砸在瓷砖上，溅起的水花中，她看见自己的长发正一缕缕脱落，在积水里漂浮成诡异的形状——不是散乱的丝，是根根分明的线条，正顺着水流的方向缓慢移动。
“又掉这么多。”她弯腰去捡，指尖刚触到水面，那些发丝突然剧烈震颤，像被无形的手拨动的琴弦。三缕最长的黑发在积水中央首立起来，根部没入排水口的漩涡，梢端却逆势而上，在瓷砖上拼出两个扭曲的藏文：“快逃”。
苏青瓷的呼吸骤然停滞。这两个字的笔画带着尖锐的棱角，与她在达瓦家族族谱扉页上见过的“血咒”二字笔迹如出一辙。更让她脊背发凉的是，发丝组成的笔画边缘，正渗出极细的血丝，在积水里晕开淡红，像有人用指尖蘸着血写就。
“是皮肤记忆在示警。”她猛地关掉花洒，冰冷的空气瞬间裹住身体，锁骨处的烙印突然刺痛，像有枚烧红的针在往里钻。镜子上的雾气被她用掌心擦开，露出的玻璃表面还蒙着层水汽，隐约映出她苍白的脸——但在她左肩后方的位置，镜中竟多出半只握着金针的手，指尖闪着冷光。
苏青瓷猛地回头，浴室里空无一人。瓷砖上的积水己经流尽，那两个藏文“快逃”随着水流消失，只在排水口留下圈淡红的印记，像块干涸的血迹。她再转向镜子时，心脏突然撞在喉咙口——镜中的自己背后，赫然站着个穿白大褂的影子，林晚的左眉疤痕在雾气里若隐若现，手里正举着张半成型的人皮面具。
“还缺最后几针。”林晚的声音从镜子里传来，带着水汽的闷响。她的金针正穿过面具的眼窝处，针尖挑起的皮肤组织泛着新鲜的粉色，边缘的针脚与苏青瓷实验室里那片“献皮者样本”完全一致。更诡异的是，面具的颧骨位置有颗淡褐色的痣，与苏青瓷右脸的痣在同一坐标，“你看这里，是不是很像？”
镜中的林晚突然抬起头，瞳孔里没有倒影，只有片浑浊的白。她的金针突然刺向面具的眉心，那里瞬间渗出金血，与苏青瓷掌心血的颜色分毫不差。“达瓦的秘法里，‘替身面’必须用转世者的皮肤组织做引子。”她的指尖抚过面具的嘴唇，那里的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清晰，与苏青瓷的唇线完全重合，“上周在实验室采集的样本，活性还保持得很好。”
苏青瓷的后背撞上冰冷的瓷砖，锁骨处的烙印烫得像块烙铁。她这才注意到，镜中林晚的白大褂袖口沾着细碎的鳞片——是纳木错雪鱼的鳞，与骨笛凹槽里嵌着的完全相同。而那张人皮面具的边缘，缠着根红绳，结扣的打法与母亲生前系经幡的手法一模一样，“你从哪里弄来的...”
“从你父母的遗物箱里。”林晚的金针穿透面具，针尖突然从镜子里刺出来，离苏青瓷的眉心只有寸许。镜外的瓷砖上，突然渗出细密的血珠，顺着墙缝往下淌，在地面汇成细小的溪流，“他们当年准备的‘替身面’，比我这个精致多了，可惜...”她突然笑起来，笑声在浴室里回荡，像无数根针在扎玻璃，“可惜没来得及用就沉进了冰湖。”
花洒的开关突然自动弹起，冷水劈头盖脸浇下来。苏青瓷在刺骨的寒意中看清，镜中面具的后脑勺位置，用金血写着行极小的藏文：“血月夜，面替魂”。这行字的笔画末端带着细微的颤抖，与父亲手术记录上的签名笔迹完全一致——原来父母当年也在制作同样的面具，不是为了害人，是为了...
“为了给你留条活路。”林晚的金针突然调转方向，刺向面具的心脏位置。镜子里的金血顺着针孔流出来，在玻璃表面画出蜿蜒的轨迹，与苏青瓷手臂内侧的金咒纹路完全重合。“但你太碍事了。”她的脸突然凑近镜面，左眉的疤痕在水汽里扭曲成蛇的形状，“金刚舞需要纯洁的祭品，而你...”
“而我身上有反咒。”苏青瓷猛地拽过浴帘，铜环碰撞的脆响中，她看见自己的影子在湿漉漉的玻璃上拉长，与镜中林晚的影子交叠成畸形的轮廓。瓷砖上的血珠突然加速汇聚，在排水口凝成个微型的坛城，与纳木错湖底的轮廓分毫不差，“你根本不是在缝面具，是在...”
“是在唤醒达瓦的魂。”林晚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镜中的金针穿透面具，整个镜面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那些裂痕里渗出粘稠的液体，不是水，是暗红的血，顺着玻璃往下淌，在瓷砖上积成小小的血泊。“他需要张新鲜的皮当容器，而你的金咒...”
“而我的金咒能让他完美附身。”苏青瓷的后背烙印突然炸裂剧痛，她踉跄着后退，撞翻了墙角的洗衣篮。里面的藏袍掉出来，展开的衣摆上，用酥油写就的“护魂符”正在血水中融化，显露出底下被掩盖的字迹——是丹增活佛的笔迹：“镜中影，皮中魂，真作假时假亦真”。
整面镜子突然发出沉闷的碎裂声。血水流淌的速度越来越快，在地面汇成的血泊里，苏青瓷看见自己的倒影正在变化：皮肤下的血管浮现出螺旋状的纹路，与骨笛凹槽完全一致；锁骨处的莲花烙印变成了黑色，像朵腐烂的花；而她的脸，正一点点与镜中那张人皮面具重合。
“快逃——”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嘶吼，却发现嘴唇根本没动。那声音来自血泊深处，带着央金玛三百年前的哭腔，“他就在镜子后面...”
“砰！”镜面彻底炸裂的瞬间，苏青瓷看见林晚的手从碎片后伸出来，手里的人皮面具己经完全成型，眉心的金血正在滴落。而面具的眼睛位置，两个黑洞洞的窟窿里，正渗出与她掌心相同的金血——那不是面具，是张活生生的脸，是用无数献皮者的皮肤拼凑成的、属于达瓦的脸。
冷水仍在哗哗流淌，冲刷着满地的碎玻璃和血迹。苏青瓷抓起墙角的藏刀，刀身映出的人影里，她锁骨处的烙印己经恢复成淡金色，但边缘多了圈细小的血珠，组成个微型的“卍”字——是桑吉后背的守契符。她这才明白，皮肤的预警从来不是恐惧的尖叫，是三百年前多杰藏在血脉里的守护，是父母用生命刻进她皮肤的密码，在告诉她：镜子里的是假象，而活下去的勇气，就藏在自己的皮肉之下。
浴室的门被撞开时，桑吉的骨刀正抵住门框。他看着满地的血迹和碎玻璃，突然指向排水口——那里的血水中，苏青瓷脱落的发丝正重新聚拢，这次组成的不是“快逃”，是“金刚舞”的第一个起势符号。
(http://www.220book.com/book/UV28/)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