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被揉碎的金箔，从措钦大殿的窗棂漏进来，斜斜地落在“魔女仰卧图”的绢本上。苏青瓷跪在修复台前，鼻尖几乎要碰到唐卡边缘，羊毫笔蘸着金粉，正细细填补魔女锁骨处剥落的颜料——这处颜料用的是17世纪特有的矿物金，与她掌心血珠的光泽惊人地相似。
“再有半个时辰就能补完。”她对着放大镜轻呵气，镜面上的雾气散去时，突然发现不对劲。魔女腹部象征拉萨河的靛蓝色区域，绢丝缝隙里正渗出些微暗红，像被水洇开的墨，却比墨更稠，带着种活物般的感。
苏青瓷的呼吸顿了半秒。她戴着手套的指尖轻轻点触，那暗红瞬间凝成颗的血珠，在晨光中泛着瓷釉般的光泽，坠在绢本上微微颤动，却迟迟不滴落。更诡异的是，血珠滚动的频率竟与她腕间脉搏完全同步，每跳一下，就有新的血珠从绢丝深处钻出来，像从画中魔女的血管里挤出来的。
“不可能是矿料氧化。”她迅速取来样本瓶，用无菌棉签蘸取血珠。棉签接触的瞬间，血珠突然收缩，在绢本上留下个极淡的印记，形状酷似拉萨河的支流。她突然想起嘎玛喇嘛说过的“皮忆显形”——当血脉与诅咒产生共振，陈旧的载体便会浮现出被封印的记忆，“难道唐卡...”
实验室的恒温箱在三小时后发出提示音。苏青瓷盯着显微镜下的血珠切片，指尖猛地攥紧——视野里的红细胞边缘，清晰可见现代抗凝血剂的分子结构，与林晚实验室常备的低分子肝素钠完全一致。更让她脊背发凉的是，血珠的DNA序列呈现出诡异的嵌合状态：一半属于17世纪献皮者（与人皮鼓基因库完全匹配），另一半却带着活跃的现代基因片段，碱基对排列与她自己的皮肤样本有92%重合度。
“林晚的抗凝血剂，我的基因片段...”苏青瓷的智能手环突然弹出唐卡的三维扫描图，渗血区域的热力分布与纳木错祭坛的能量场模型完全吻合。她这才注意到，修复台的射灯照在唐卡上时，血珠渗出的位置正好组成个微型的“卍”字，与桑吉后背的烙印严丝合缝，“是有人用...”
雪域梵音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雪域梵音最新章节随便看！“用现代生物技术，在古唐卡上种下了‘记忆触发器’。”桑吉的骨刀挑开唐卡边缘的卷轴，衬里的牛皮纸上，用朱砂画着个极小的坛城，中心嵌着颗褪色的绿松石，与苏青瓷的耳坠同出一辙。他突然将紫外线灯对准唐卡，“师父圆寂前说过，‘魔女图藏着雪域的血管，血现则路开’。”
灯管发出嗡鸣的瞬间，整幅唐卡像被注入了生命。靛蓝色的拉萨河在紫外线下泛出荧绿色的光，两岸的古城轮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瓦解、重组——布达拉宫的金顶变成现代的玻璃幕墙，八廓街的转经道化作柏油马路，甚至能看清文物局楼顶的卫星接收器。血珠汇成的细流在新显现的地图上蜿蜒，最终在纳木错湖心位置凝成个金色的“契”字，与血月祭坛的坐标完全重合。
“是1959年那次修复。”苏青瓷的指尖抚过地图上的文物局位置，那里的血珠突然炸开，显露出行极小的藏文：“守鼓人后裔，见血启途”。她想起档案馆记载的修复记录，经手人正是嘎玛的师父，而记录末尾用铅笔标注的“补料”一栏，写着“特殊金箔，混生灵之血”，“他们把...”
“把现代地图用秘法拓印在古唐卡上，用献皮者的血做底，再混入你的基因当钥匙。”桑吉的骨刀在地图上划出从拉萨到纳木错的路线，与他祖父日记里记载的“血契之路”完全一致。唐卡边缘的血珠还在持续渗出，在绢本上积成小小的血泊，倒映出苏青瓷的脸，而她的倒影里，眉心正浮现出与魔女相同的朱砂痣，“血月临近，皮肤记忆被激活，所以...”
“所以唐卡开始‘指路’。”苏青瓷关掉紫外线灯，现代地图的轮廓渐渐隐去，恢复成古朴的魔女仰卧图。但那些渗出的血珠并未消失，反而在靛蓝色的河面上组成朵莲花，花心的位置，恰好是她耳坠的形状。她突然明白，渗血的唐卡不是诅咒的预警，是历代守鼓人用生命编织的网——让她在时光交错的迷雾里，看清通往真相的路，而那些混合着古今的血珠，是过去与现在，在命运节点上的第一次握手。
晨光彻底漫过修复台时，苏青瓷将唐卡小心卷起。血珠在绢本上留下的印记己经干涸，却在阳光下泛着极淡的金光，像有人用指尖蘸着晨曦，在古老的画布上，重新描摹了一遍未来的模样。她知道，这幅渗血的唐卡，不过是血月之夜前的第一道微光，更多被时光掩埋的秘密，正顺着那些血脉般的纹路，等着在她掌心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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