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风裹着雪粒子砸在窗上，像有无数只手在抓挠。苏青瓷是被后背的灼痛惊醒的，那感觉不像寻常的伤口发炎，更像有团滚烫的线在皮肉下游走，每动一下都牵扯着神经末梢，疼得她眼前发黑。
“该死...”她咬着牙伸手去摸，指尖刚触到睡衣布料，就感觉到一片诡异的滑腻。不是汗液的湿冷，是种带着韧性的、近乎皮革的质感。她猛地掀开睡衣，台灯的光扫过脊背的瞬间，喉咙里的尖叫被硬生生卡成了抽气——整片背部皮肤竟己完整脱落，边缘还挂着细密的血丝，像被人用极薄的刀沿着脊椎两侧，齐齐划开了一道隐形的缝。
脱落的皮肤落在床单上，发出“啪”的轻响。苏青瓷颤抖着低头，那片人皮平铺在纯棉床单上，轮廓分明，连肩胛骨的弧度、腰侧的浅窝都清晰可辨，活像有人将她的后背拓印了下来。更让她头皮发麻的是，人皮边缘的血丝没有凝固，反而在缓慢地蠕动，像无数细小的红虫在往中心聚集。
“怎么会这样...”她扶着床头爬起来，脊椎处的血肉暴露在冷空气中，传来针扎似的刺痛。穿衣镜里，的皮肉间泛着奇异的光泽，无数金色的纹路正在缓缓流动，像融化的黄金顺着血管游走，最终在肩胛骨下方汇成一个完整的“护魂符”——与多杰手札里记载的、能抵御剥皮咒的密咒分毫不差。
指尖无意识地触到那些金色密咒时，幻象毫无预兆地炸开。
她看见1715年的祭坛，火把的光将影子投在岩壁上，拉得细长而扭曲。多杰被铁链锁在刻满梵文的石柱上，手腕和脚踝的铁镣己经嵌进皮肉，渗出的血顺着链节滴在地上，汇成细小的溪流。达瓦站在他面前，手里的剥皮刀在火光中闪着冷光，刀刃上还沾着新鲜的皮肉——是央金玛的，她的惨叫声正从祭坛深处传来，像把钝刀在锯着人的神经。
“放开她！”多杰的嘶吼震得铁链哗哗作响，他背后的皮肤己经被划开一道血口，达瓦的刀正贴着他的脊椎往下划，“有什么冲我来！”
“你的皮，留着还有用。”达瓦的笑声像冰碴子砸在地上，“双生鼓需要守鼓人的血来养，你的皮...正好给央金玛当补丁。”
幻象在剧痛中破碎。苏青瓷跌回床上，冷汗浸透了额发，后背的血肉还在发烫，那些金色密咒却比刚才更亮了，像在回应着幻象里的痛苦。她这才发现，床单上的人皮正在发生诡异的变化——它在月光下缓缓收缩，边缘的血丝凝成细密的针脚，自动往中心缝合，渐渐形成一个巴掌大小的鼓形，鼓面的弧度与措钦大殿供奉的女性鼓惊人地相似。
“这不是...人皮鼓吗？”她抓起那片蜷缩的皮肤，触感温润，甚至能感觉到皮下细微的震颤，像有颗微弱的心脏在跳动。智能手环的检测仪贴上去时，屏幕突然亮起刺眼的红光——皮肤活性90%，细胞分裂速度是正常组织的三倍，且正在分泌一种未知的弹性蛋白，与古籍记载中“活皮鼓”的特征完全吻合。
窗外的血月恰好挣脱云层，银灰色的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鼓形人皮上。苏青瓷眼睁睁看着鼓面中央的皮肤渐渐凸起，纹理重组，最终浮现出一张模糊的女人脸——眉骨微凸，眼窝深邃，正是央金玛画像上的模样，只是那双眼睛的位置，此刻正对着她的方向，瞳孔里映出她惊恐的脸。
“是你吗？”苏青瓷的声音发颤，指尖轻轻碰了碰那张脸的嘴唇。人皮鼓突然剧烈震颤，从她掌心弹起，贴着床单滚到墙角，与她之前从唐卡里取出的人皮碎片碰在一起。两片皮肤接触的瞬间，发出“嗡”的一声轻响，边缘的针脚自动咬合，组成一个更完整的鼓面，央金玛的脸也变得更清晰了，嘴角甚至微微上扬，像是在笑。
它在认主。这个念头猛地撞进苏青瓷的脑海。她想起丹增活佛手札里的话：“献皮者的皮肤记忆会认主，当转世者的血激活它时，会显露出最本真的形态。”难道说，她的皮肤脱落不是诅咒，而是某种觉醒？这片自动蜷缩成鼓形的皮肤，是央金玛留在她血脉里的印记，在血月的催化下显形了？
墙角的人皮鼓突然转向窗口，鼓面的央金玛眼睛里映出血月的光。苏青瓷顺着它的“视线”望去，月光下的窗玻璃上，不知何时凝结了一层水汽，水汽里浮现出一行模糊的藏文，是用指尖蘸着水汽写的——“七日后，合鼓”。
后背的灼痛再次袭来，比刚才更剧烈。苏青瓷回头看向镜子，那些金色密咒己经顺着脊椎爬满了整个后背，组成一个完整的坛城图案，而坛城的中心，正好对着她后颈那颗莲花胎记。她突然明白，皮肤暴走不是毁灭的预兆，是三百年前的约定在她身上苏醒——央金玛的皮肤记忆借由她的身体显形，多杰的护魂符在她的血肉里流动，而那片蜷缩成鼓形的皮肤，不过是在提醒她：血月之夜，双鼓合一时，所有被剥离的痛苦，终将找到归宿。
人皮鼓在墙角轻轻颤动，像在催促。苏青瓷深吸一口气，忍着痛下床，将那片皮肤小心翼翼地捧起来。这一次，它没有挣扎，只是温顺地躺在她掌心，鼓面的央金玛眼睛缓缓闭上，仿佛终于等到了那个跨越三百年的拥抱。
午夜的风还在窗外呼啸，但苏青瓷突然不觉得冷了。后背的血肉虽然还在痛，却有种奇异的暖意从金色密咒里渗出来，流遍西肢百骸。她知道，这场皮肤暴走只是开始，更多被封印的记忆、更痛的蜕变，还在血月之前等着她。但此刻捧着这片温热的皮肤，她第一次感觉到，那些被剥离的皮肤不是失去，是回归——回归到它们本该在的地方，回归到这场跨越生死的约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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