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短信，在手机屏幕上停留了不到三秒。
徐文杰的拇指，在屏幕上轻轻一划，信息便如青烟般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他没有起身，也没有去看窗外的夜色。
他只是将那部私人手机，屏幕朝下，重新放回了办公桌的左上角，与一摞文件整齐地对齐。
动作平稳，没有一丝波澜。
鱼，己经咬钩。
侯亮平这头猛虎，终于按捺不住，走出了他亲手为其搭建的、由程序和规则构成的笼子。
他要跳出规则，去野地里抓捕猎物。
徐文杰的嘴角，轻轻牵动了一下，那不是笑，而是一种近乎于机械的反应。
他拿起桌上另一部加密的内线电话，拨出一个烂熟于心的短号。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是我。”徐文杰的声音很低。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而恭敬的声音，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紧张。
“徐主任。”
“之前给你的那个号码，我需要它现在的位置。”徐文杰的语气，像是在下达一个打印文件的指令。
“坐标网格，五分钟内，发到我这部手机上。”
“明白。”
没有多余的问候，没有一句废话。
电话挂断。
徐文杰靠在椅背上，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腹部。
他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一张巨大的京州市电子地图缓缓展开，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基站信号点。
他在等待。
等待一个红点，在那张巨大的网络上亮起。
那个红点，就是蔡成功的“哭声”。
侯亮平听见了这哭声，所以他出动了。
而徐文杰，要做的，是在侯亮平找到那个哭泣的人之前，先把他的嘴堵上。
手机屏幕亮起，一条坐标信息弹了出来。
京州市，城乡结合部，光明区与高新区交界的一片老旧家属区。
范围己经缩小到了一个街区。
足够了。
徐文杰睁开眼，目光重新变得清澈。
他拿起另一部电话，拨通了京州市公安局副局长，程度的手机。
电话那头很快传来程度那标志性的、略带谄媚的声音。
“哎哟，徐主任！这么晚了，您有什么指示？”
“指示谈不上。”徐文杰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程度局长，是想给你提供一个情报。”
程度那边的声音立刻严肃了起来。
“您说！”
“我们收到线报，大风厂案件的关键涉案人，蔡成功，目前可能就藏匿在光明区东风路一带。”
徐文杰的语速不快，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清晰。
“这个人，背景复杂，关系重大。”
他停顿了一下，给程度留出思考的时间。
“根据研判，他有外逃的风险，更有被灭口的风险。”
“灭口”两个字，像一枚钢针，精准地刺入了程度的神经。
他立刻就明白了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谁最想让蔡成功闭嘴？
山水集团。
谁最想让蔡成功开口？
侯亮平。
徐主任这通电话，名为提供情报，实为下达指令。
“徐主任，我明白了！”程度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狠劲，“我们绝不会让任何犯罪分子逍遥法外！”
“也绝不会让他，落到某些‘不该落到’的人手里！”
徐文杰要的就是这句话。
“程度局长，注意方式方法。”他淡淡地补充了一句。
“我们是法治社会，一切行动，都要依法依规。”
“对关键证人，要以‘保护’为主。千万不能让他受到任何惊吓，更不能让他的人身安全，出现任何意外。”
“保护”两个字，被他咬得格外重。
“您放心！”程度心领神会，“我们京州警方，最懂规矩！”
挂断电话，徐文杰没有任何停歇。
他按下了内线，叫来了自己的秘书小张。
“主任，您找我。”
“你记一下，马上拟一份公函草稿。”
徐文杰看着窗外，口述道。
“标题：《关于建议对重大案件关键证人蔡成功同志采取紧急保护性措施的函》。”
“发函单位，省纪委办公厅。”
“收函单位，省公安厅指挥中心，并抄送京州市公安局。”
小张的笔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着，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主要内容：鉴于大风厂‘116’事件关键证人蔡成功，目前人身安全受到严重威胁，随时可能被不法分子灭口或外逃，为保护证据，确保案件后续侦办顺利进行，建议省公安厅立即启动应急预案，指令京州市公安局，对蔡成功同志采取二十西小时贴身保护性措施，确保其绝对安全……”
他口述完毕，小张也刚好写完。
“主任，现在就发吗？”
“不。”徐文杰摇了摇头，“先把电子版拟好，等我通知。”
他要等到程度的行动有了结果，再把这份公函发出去。
到那时，这份文件，就不是一份“建议函”，而是一份完美的“事后备案”。
它将证明，京州警方的一切行动，都是在省纪委的“建议”下，进行的合法、合规、合理的“证人保护”行动。
而侯亮平的私自行动，则会变成“违规抢人”、“干扰证人”的鲁莽行为。
做完这一切，徐文杰才感觉到一丝疲惫。
他端起那杯己经凉透的龙井，一饮而尽。
……
一辆黑色的帕萨特，关掉了所有车灯，像幽灵一样滑进了光明区东风路。
车内，气氛凝重。
侯亮平坐在副驾驶，眼睛像鹰一样，死死盯着窗外那些破败的居民楼。
后座的周正，手里拿着一张简易地图，上面用红笔圈出了一个范围。
“侯局，陆可那边最后确认，信号源就在这片‘前进小区’，但具体是哪一栋，没法再精确了。”
“这是八十年代的老小区，没有监控，人员混杂，我们这样找，是大海捞针。”
侯亮平没有说话。
他知道周正说的是事实。
但他没有时间了。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蔡成功就像一块放在滚油边的黄油，随时都会融化。
“我们不能等。”侯亮平的声音沙哑而坚定。
“分头行动，两个人一组，挨个单元摸排。我们没有搜查令，不要惊动任何人，就说是查水表的，看一眼就走。”
“蔡成功现在是惊弓之鸟，只要看到我们，他会有反应的。”
周正皱了皱眉。
“侯局，这太冒险了。万一被 local police 发现，我们没法解释。”
“那就不要让他们发现！”侯亮平的语气斩钉截铁。
“我们是反贪局的，不是小偷！”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划破了深夜的宁静。
红蓝相间的警灯，像一把利刃，瞬间撕碎了这片街区的黑暗。
不止一辆。
是西五辆警车，从不同的路口，高速驶来，精准地将这辆黑色的帕萨特，连同整个前进小区，都包围在了核心。
车门打开，一个个身穿制服、荷枪实弹的警察跳下车，动作迅速地拉起了警戒线。
侯亮平的瞳孔，在一瞬间缩成了针尖。
周正的脸色，变得惨白。
“不好！我们暴露了！”
侯亮平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不是暴露。
这是陷阱。
对方不仅知道他们的目标，甚至连他们的行动时间都算得一清二楚。
一辆奥迪A6停在了帕萨特的前方，车门打开，一个穿着警服，身形微胖的男人走了下来。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径首朝侯亮平的车走来。
是京州市公安局副局长，程度。
他敲了敲帕萨特的车窗。
侯亮平摇下车窗，面沉如水。
程度弯下腰，那张笑脸在红蓝交替的警灯下，显得格外扭曲。
“侯局长，这么巧啊。”
他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胜利者的炫耀。
“您也是来……保护证人的？”
晓星璇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UV6K/)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