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峫那点“像二叔”的小得意还没在脸上挂热乎，就被书房里传来的冷淡一句“碍眼”给打回了原形。他瘪瘪嘴，磨磨蹭蹭地挪出书房，吊着的胳膊在夕阳下拉出长长一道影子，显得格外可怜。
他没立刻回房躺着，而是在廊下踱了两步，眼珠子转了转，又溜达回了书房门口。门没关严，留着条缝。他扒着门缝，探头探脑地往里瞧。
吴二白还保持着那个看书的姿势，一动不动，像尊没什么温度的玉雕。
吴峫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切换成委屈巴巴的模式，轻轻推开门，用那种能腻死人的、拖着长音的小奶腔开口：
“二叔~~~~”
尾音拐了三个弯，成功让吴二白翻书页的手指顿住了。
吴二白头都没抬，语气毫无波澜：“又怎么了？”
吴峫蹭到书桌前，用没受伤的右手手指尖，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桌面，声音又软又黏糊：“二叔……我……我都没衣服穿了……”
吴二白终于从书页上抬起眼皮，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扫过他身上那件质地精良、明显是刚换过没多久的家居服，眉梢都没动一下：“你衣柜里的衣服，是长腿跑了？”
“不是那个意思嘛！”吴峫微微跺了跺脚，带着点撒娇的急切，“都是在家穿的！我想……我想出去买几件新的嘛！你看我，伤都快好了，总不能一首闷在家里，对吧？”
吴二白合上书，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想出去？让伙计开车送你去，列个单子，想要什么让他们买回来。”
“不要！”吴峫拒绝得干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他们买的我不喜欢！二叔……你陪我去嘛……好不好嘛……”
他边说边往前凑，几乎要趴到书桌上，眼巴巴地望着吴二白，眼睛里像是盛满了星星，亮得晃眼。
“你陪我去，帮我挑挑……二叔你眼光最好了……” 他开始毫无底线地吹捧，顺便祭出杀手锏，“我可是你的亲侄子！亲的！嗷！”
吴二白看着他那副耍无赖的样子，额角隐隐作痛。他养了这小子二十多年，太清楚他这德行——平时看着人模狗样，一到有求于人的时候，脸皮比城墙拐角还厚，什么撒娇卖萌打滚的招数都使得出来。
“我没空。”吴二白拒绝得毫不留情，重新拿起书，一副“别来烦我”的架势。
吴峫哪会轻易放弃？他绕过书桌，蹭到吴二白身边，伸出那只完好的右手，轻轻拽住了吴二白的西装袖口，小幅度地晃着，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鼻音，像是在哼唧：
“二叔……求求你了……就一会儿……你看我胳膊还吊着呢，一个人出去多不方便，万一被人撞到怎么办……二叔……亲二叔……你最好了……”
“抱抱……” 他得寸进尺，把脸往吴二白胳膊上贴，像只寻求安慰的大型犬。
吴二白身体一僵，被他这黏糊劲儿弄得浑身不自在。他想把袖子抽出来，却被吴峫死死拽住。那小崽子还仰起脸，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一副“你不答应我就哭给你看”的架势。
“松手。”吴二白声音冷了几分。
“不松！二叔答应我就松！”吴峫耍赖。
“吴峫！”吴二白加重了语气。
“二叔~~~~”吴峫拖长了音调对抗，同时把“抱抱”升级成了实际行动，整个人几乎要歪倒在吴二白身上。
书房里陷入了一场无声的角力。一个冷着脸试图维持长辈威严，一个厚着脸皮拼命撒娇耍赖。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与吴二白平日画风截然不同的氛围。
最终，吴二白似乎是被他磨得没了脾气，也可能是觉得跟个伤号在书房里拉拉扯扯实在有失体统。他极其无奈地、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用一种认命般的语气开口：
“站好！”
吴峫立刻松开手，站得笔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等待宣判。
吴二白揉了揉眉心，感觉比处理一天公务还累。他看了一眼吴峫那充满期待的脸，又瞥了一眼他吊着的胳膊，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明天上午，”他语速很快，像是怕自己反悔，“就一个小时。”
“耶！二叔最好了！”吴峫瞬间欢呼，要不是胳膊吊着，估计能跳起来。他凑过去，飞快地在吴二白侧脸上“啵”地亲了一口，然后像只偷腥成功的猫，笑嘻嘻地转身就往门口跑，“说定了哦二叔！明天上午！不许反悔！”
跑到门口，他又回头，抛给吴二白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二叔我爱你！”
说完，嗖一下就没影了。
书房里，吴二白僵在原地，脸上被亲过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温热的、软乎乎的触感。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那个位置，表情复杂得难以形容。
半晌，他才低低地骂了一句：“……小兔崽子。”
语气里却听不出多少怒意，反而带着点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和……一丝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受用。
他重新拿起书，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脑海里全是那小崽子得逞后亮得晃眼的笑容。
陪买衣服？
吴二白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但明天上午的行程，似乎就这么定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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