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念把最后一本《楚地考古报告》塞进背包时，小白正站在鹰架上，歪着头看他。晨光透过窗棂，在鹰架的铜片上晃出细碎的光，像撒了把星星。
“二叔，”他转身看向坐在书案后的吴二白，声音比平时沉了些，“我明天回考古队了。”
吴二白正用放大镜看一片龙眠滩的陶片，闻言“嗯”了一声，指尖没停：“东西都收拾好了？队里的宿舍被褥够不够？”
“够了，去年冬天刚换的新棉絮。”吴念走到书案旁，看着案上的驯鹰笔记——这几天二叔没少翻，页边都折了角，“我想把小白放你这儿，你帮我养着。”
小白像是听懂了，突然扑腾着翅膀落在吴念肩上，用喙轻轻啄他的耳垂，“啾啾”的叫声里带着点委屈。吴念摸了摸它的背，新换的飞羽己经泛着青黑色的光，比刚来时壮实多了。
“在队里住宿舍，带鹰不方便。”他解释道，眼神落在案上的考古队课程表上，“今年有田野发掘课，得去陕西的遗址待三个月，天天在地里刨土，顾不上它。”
吴二白放下陶片，抬眼看向他：“想通了？之前不是说要带着鹰去遗址探路？”
“那是瞎想。”吴念笑了笑，指尖划过课程表上的“地层学”三个字，“潘子哥说，考古不是靠鹰闻气味，得懂土色、辨陶片、看地层，这些都得沉下心学。我总不能一首靠小聪明，得有真本事才行。”
他低头逗了逗小白，声音软了些：“再说，你养得比我好。上次我给它喂肉，忘了去骨，它卡了半天；你喂的时候，总能把肉切得碎碎的，还掺野菊花，它现在见了你比见我亲。”
小白像是应和，突然从他肩上飞下来，落在吴二白的书案上，叼起他手边的毛笔，往他手里送。吴二白接过笔，无奈地笑了：“这小东西，倒会讨巧。”
“你看，”吴念眼里亮了亮，“它跟你投缘。”
吴二白放下笔，起身走到鹰架旁，指尖在横杠上轻轻敲了敲。小白立刻飞过去，稳稳站在他伸出的胳膊上，脑袋蹭着他的袖口。老人家的胳膊被压得微沉，却没动，只是看着鹰眼里的光，轻声道：“行，放我这儿。每天早上我带它去后山飞两圈，晚上给你发照片。”
他顿了顿，从抽屉里摸出个小布包，塞给吴念：“这是你太爷爷的考古笔记，里面记着楚墓地层的辨认法子，比你们队里的教材细。拿去看，看不懂的……”
“看不懂就给你打电话！”吴念接过布包，指尖触到里面笔记本的边角，硬挺挺的，像藏着股劲儿。
晚上吃饭时，小白蹲在桌角，安安静静地啄着吴二白递来的碎肉。吴念看着它，突然想起刚把它从长白山接回来时，小家伙怯生生缩在笼里，连肉都不敢吃。这两个月，倒是被二叔养得油光水滑，连眼神都亮了不少。
睡前，吴念抱着小白坐在鹰架旁，跟它说悄悄话：“我去学本事，回来教你认陶片的气味好不好？楚式陶有土腥味，秦砖带点石灰味，你要是能分清，以后下墓就真能当探路兵了。”
小白用头蹭了蹭他的手心，发出低低的“啾”声，像在应承。
第二天一早，吴二白帮他把背包拎到门口。小白站在鹰架上，看着吴念走出院门，突然展翅飞起来，在他头顶盘旋三圈，才恋恋不舍地落回吴二白肩上。
“到了队里给我打个电话。”吴二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平淡得像往常，“别老惦记鹰，好好学习。”
吴念回头，看见二叔正抬手摸小白的头，晨光落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他用力点头：“知道了！等我学明白了，回来跟你汇报！”
走到巷口时，他回头望了一眼——铺子的木门半掩着，能看见鹰架上的白影，和书案后那个熟悉的身影。风里飘来檀香味，混着小白清脆的啾鸣，像在说“早点回来”。
吴念握紧了背包里的考古笔记，脚步轻快起来。他知道，这趟回队不是结束，是为了以后能更踏实地站在龙眠滩的青石板上，站在哥哥和铁三角身边。而二叔和小白，会在这扇门后，等他带着满身的本事回来。
路还长，但心里有牵挂，脚下就有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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