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紧,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埋进白里。吴念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雪,每一步都陷到膝盖,棉裤早就被雪浸得透湿,寒气顺着裤脚往上爬,冻得骨头缝都在疼。
“小白,你看见啥了?”他喘着粗气问。小白站在他肩头,脑袋警惕地转来转去,突然对着左前方叫了两声。吴念顺着它指的方向看,风雪里隐约有个黑影在动,不是人,倒像是……熊?
王老汉说过,山里的熊瞎子冬天会冬眠,但今年雪下得晚,有些还没藏好。他赶紧往旁边的大树后躲,怀里的青铜符突然发烫,六块符片边缘透出的微光在雪地里晃了晃,那黑影顿了顿,居然转身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是你干的?”吴念摸了摸符片,冰凉的金属上还带着余温。小白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脸,像是在说“别怕”。
他不敢多耽搁,辨了辨方向——王老汉说过,三道梁子的背风坡有块大青石,石缝里能避风。他记得出发前吴邪给的简易地图,现在只能凭着模糊的记忆往高处走。
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像小刀子割似的。他把奶奶给的棉袄裹得更紧,鸭绒被体温焐得发暖,怀里的酱肉包还剩两个,他摸出来一个,冻得硬邦邦的,啃了两口,干得咽不下去,就着雪水往下咽。
“等会儿见了哥,得让他请我吃热乎的。”他自言自语,声音在风雪里散得很快,“胖子哥肯定又要说我吃得多……小哥估计还是不说话,但会给我递热水。”
想着想着,脚步好像轻快了点。
不知走了多久,天慢慢黑透了。雪地里的能见度越来越低,他差点掉进一个被雪盖住的浅坑,幸好小白扑腾着翅膀啄了他一下,才反应过来。
“谢谢啊小白。”他把小白揣进怀里,用体温给它取暖,“再坚持会儿,说不定快到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枪声,又像是爆炸声。吴念心里一紧——是客栈那边的方向?还是……他们追上来了?
他刚想往旁边躲,就听见身后有人喊:“念念!往这边走!”
是吴邪的声音!
他猛地回头,风雪里跑过来三个人影,最前面的那个身形挺拔,手里的黑金古刀在雪光里泛着冷光,是张起灵。他身后跟着胖子,正扛着一个人——是王老汉!吴邪跑在最后,手里还攥着匕首,裤腿上沾着血,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哥!”吴念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赶紧迎上去。
“你没事吧?”吴邪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上下打量,见他没受伤,才松了口气,“吓死我了,生怕你走错路。”
“胖爷我跟小哥把那帮孙子打跑了!”胖子把王老汉放在雪地上,抹了把脸上的雪,“那姓裘的手下不经打,就是跑太快,让他们带着两个伤号溜了。王老爹被他们敲了一闷棍,没啥大事,就是晕过去了。”
张起灵蹲下身,摸了摸王老汉的脖子,又探了探鼻息,对吴邪点头:“没事,过会儿能醒。”他看向吴念,目光在他冻得发红的脸上停了停,从背包里拿出块压缩饼干,递过来,“先垫垫。”
吴念接过饼干,突然想起什么:“你们咋找到我的?”
“你那脚印,跟小野猪似的,在雪地里太明显了。”胖子笑,“再说小哥鼻子灵,闻着你的味儿就追过来了。”
张起灵没反驳,只是往远处看了看,眉头微蹙:“他们会追上来。”
吴邪也点头:“裘德考的人带了猎犬,雪地里瞒不住踪迹。得赶紧到老营地,找地方藏起来。”
说话间,王老汉哼唧了一声,慢慢睁开眼。“水……”他哑着嗓子说。吴念赶紧把剩下的半瓶水递过去,王老汉喝了两口,才缓过劲来:“他娘的,这帮龟孙子……”
“老爹,能走不?”胖子想扶他。
“能。”王老汉撑着雪站起来,晃了晃,“老骨头还没散架。往前再走二里地,就是大青石了,到那儿就能扎营。”
他们轮流扶着王老汉,张起灵走在最前面开路,他的脚印又深又稳,后面的人踩着他的脚印走,能省不少力气。吴念走在中间,小白这会儿精神了,在他头顶盘旋,时不时发出一声锐鸣,像是在警戒。
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王老汉突然指着前面:“到了!那就是大青石!”
吴念顺着他指的方向看,风雪里果然立着块一人多高的青石,石缝宽得能容下两个人。石后是片凹进去的山壁,正好能挡风。
“就在这儿扎营。”吴邪放下背包,开始往外掏帐篷,“胖子,生火,注意别让烟太大,引来人。”
“得嘞!”胖子从包里翻出固体酒精和火折子,在石缝里搭了个简易的火堆。火苗“腾”地窜起来,橘红色的光映在每个人脸上,驱散了不少寒气。
王老汉靠在石壁上,喝着吴邪递来的烧酒,脸色慢慢缓过来:“刚才那伙人,不止是裘德考的,我瞅见里面有个戴黑帽子的,是潘子昂的手下。这俩狗东西,真凑一块儿了。”
“他们肯定也知道老营地的位置。”吴邪往火堆里添了块柴,“今晚得轮着守夜,别被偷了家。”
张起灵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回来时手里拎着两只冻硬的野兔。“烤着吃。”他言简意赅,把野兔往雪地里一扔,开始用匕首剥皮。
“我去!小哥可以啊!”胖子眼睛一亮,“这玩意儿烤着吃,比酱肉包还香!”
吴念蹲在火堆边,看着张起灵处理野兔,他的动作又快又稳,匕首划开皮毛的声音在风雪里格外清晰。火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侧脸的线条冷硬,却让人觉得踏实。
“小哥,你咋知道这儿有兔子?”吴念问。
张起灵抬眼看了看他,指了指雪地上的爪印:“刚跑过。”
“厉害!”吴念真心佩服。
野兔烤得滋滋冒油,肉香混着烟火气在石缝里散开。胖子第一个抢了条后腿,烫得首哈气,还是往嘴里塞:“香!真香!胖爷我跟这长白山有缘!”
王老汉也吃了半只,酒劲上来,话也多了:“其实啊,青铜门那地方,我年轻时候远远见过一回。那年雪小,我跟着我爹去套狍子,在一道冰谷里,看见个黑黢黢的门,立在雪地里,跟山连在一块儿,看着就邪乎。”
“冰谷?”吴邪追问,“是不是在三道梁子往北?”
“对,”王老汉点头,“那谷里的冰常年不化,连夏天都结着冰碴子。老辈人说,那是山神爷的门槛,跨过去,就不是阳间的地界了。”他看了眼吴邪手里的青铜符,“你们这符,真能开那门?”
吴邪把符片拼在雪地上,火光下,北斗星图的纹路更清晰了。“我们试试就知道了。”
后半夜,轮到吴念守夜。张起灵靠在石壁上闭目养神,黑金古刀就放在手边。吴邪和胖子睡得很沉,呼噜声此起彼伏。王老汉也打着盹,嘴里偶尔嘟囔两句听不懂的话。
雪好像小了点,风也没那么狂了。吴念往火堆里添了点柴,看着跳跃的火苗发呆。怀里的青铜符又开始发烫,他拿出来看,六块符片边缘的微光连在一起,居然在雪地上投出个模糊的影子——像是一扇门,门后隐约有个光点,在慢慢亮起来。
“是玉衡符吗?”他小声问。小白从他怀里探出头,对着影子叫了两声。
突然,张起灵睁开眼,猛地站起来,黑金古刀瞬间握在手里。“有人来了。”他声音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紧张。
吴念赶紧把青铜符揣好,抓起旁边的工兵铲。吴邪和胖子也醒了,瞬间绷紧了神经。王老汉摸出藏在靴子里的短刀,压低声音:“是猎犬的味儿,他们找来了!”
石缝外传来隐约的狗叫声,还有人的吆喝声,越来越近。吴邪往火堆里撒了把雪,火苗“滋”地一声灭了,只剩下炭火在黑暗里发红。
“往冰谷方向跑!”王老汉压低声音,“那地方岔路多,能甩掉他们!”
张起灵第一个冲出石缝,黑金古刀在黑暗里划出一道残影。紧接着是胖子,他扛起王老汉,跟在后面。吴邪拉着吴念,最后一个冲出去。
雪地里,几条猎犬正狂吠着扑过来,后面跟着七八个黑影,手里的手电筒光柱在雪地里乱晃。
“在那儿!”有人喊。
子弹“嗖嗖”地从耳边飞过,打在石头上,溅起一片雪沫。吴念跟着吴邪往坡下跑,脚下的雪太滑,好几次差点摔倒,都被吴邪死死拉住。
“小白,去!”吴念把小白往黑影那边一推。小白像支白箭冲过去,对着离得最近的人眼睛就啄,那人惨叫一声,手电筒掉在雪地里。
“好样的!”胖子回头喊了一声,脚下没停,顺着坡往下滚,顺便还撞翻了两个追上来的人。
张起灵在前面开路,凡是挡路的,都被他一刀逼退,没人敢近身。
跑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王老汉突然喊:“左转!进林子!”
吴邪拉着吴念拐进一片松树林,松枝上的积雪被撞得簌簌往下掉,砸在头上冰凉。身后的狗叫声和枪声渐渐远了,但谁都不敢停——在这茫茫长白山里,被追上,就是死路一条。
林子里越来越暗,树木也越来越密。吴念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一看,是道冰缝,窄窄的,黑黢黢的,深不见底。
“小心脚下!”吴邪喊道。
他们绕着冰缝往前走,越走越觉得冷,空气里都带着冰碴子的味道。王老汉喘着气说:“快到了……前面就是那道冰谷……”
话音刚落,前面的树木突然稀疏起来,露出一片开阔地。吴念往前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雪地里,果然立着一道门。
不是木头门,也不是石门,是青铜的,足有十几米高,上面刻满了和青铜符一样的纹路,在微弱的天光下泛着青黑色的光。门嵌在山壁里,像是从石头里长出来的,门楣上刻着三个古字,模糊不清,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威严。
门是关着的,但门缝里,正透出和青铜符一样的微光,淡淡的,像星星的影子。
“这就是……青铜门?”胖子看得首咂舌,“他娘的,比胖爷想象的气派多了!”
吴邪走到门前,摸了摸门上的纹路,指尖冰凉。“六块符,应该能打开条缝。”他回头看张起灵,“小哥,搭把手。”
张起灵点头,和吴邪一起,把六块青铜符按在门壁上对应的凹槽里。符片刚放进去,就像生了根似的嵌住了,紧接着,整个门开始震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转动。
门缝里的光越来越亮,隐约能看见门后有台阶,盘旋着往下延伸,深不见底。
“玉衡符……就在里面?”吴念盯着门缝,心跳得飞快。
突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狗叫声。潘子昂和裘德考的人,追上来了。
“给我拦住他们!”潘子昂的声音在林子里炸开,带着气急败坏的狠劲,“那门要是开了,谁都别想活!”
张起灵转身,黑金古刀横在胸前,冷冷地看着冲过来的人。吴邪把吴念往门后推:“进去!找玉衡符!我跟胖子、小哥挡着!”
“哥!”
“快去!”吴邪推了他一把,“记住,找到符就回来,我们等你!”
胖子己经和冲在最前面的人打了起来,工兵铲挥得像风车。王老汉也举着短刀,护在门旁边。
吴念看着他们,又看了看越来越近的黑影,咬了咬牙,钻进了青铜门的门缝里。
门在他身后慢慢合拢,最后只剩下一道窄缝,能看见外面张起灵挥刀的身影,能听见胖子的吼声,能看见吴邪冲他比划的手势——那是他们小时候约定的“放心”的手势。
门缝彻底合上了。
里面一片漆黑,只有怀里的青铜符在发烫,发出微弱的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古老的、潮湿的味道,像沉在海底的秘密。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里的工兵铲,朝着那片微光指引的方向,一步一步,走进了青铜门后的黑暗里。
他知道,他必须快点找到玉衡符。
因为外面,有他要等的人,也有等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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