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大人。”
等方正卿努力平复下来，把荆宁轻轻拢在身后，对韩玉成微微颔首。
说起来不可思议，两人几乎没有说过什么话。
甚至都没怎么见过面。
韩玉成努力勾起笑来，像以往那样，但失败了。
“耽误大人时间了，实属对不住。”
方正卿在荆宁面前对人向来是有礼有加。
“无事就好。”
韩玉成眸子落在荆宁身上。
但荆宁不看他，只是攥着方正卿衣袖轻轻摇晃几下，方正卿懂了她的意思。
于是提出告辞，“大人，我们就此别过。”
挺好的，就这样挺好的，’韩玉成心想。
看得出来，荆宁过得很好。
韩玉成不能再骗自己。
但他还是鬼使神差的出口道，“身子如何？腿疾还犯疼吗？”
这话不用说就是对荆宁说的。
但她垂头不吭声。方正卿替她回答，“多谢大人对内子关心，”
韩玉成听出他语气里不高兴，但他不在乎。
‘“要是马大夫不行，我还会继续找的，总会治好的。”
韩玉成努力让自己显得理由正当。
“不劳您挂心了。”
方正卿有些不耐烦，觉得是不是还是给韩玉成找的麻烦太少了。
“我们走。”
韩玉成还在说，“你上次让人差的信我也收到了。”
“他故意的，当着方正卿的面。”荆宁心想。
“景明那里我会注意的，你别太忧心了。”
见荆宁不言语，方正卿拉着她就走。
荆宁顺从的跟着方正卿，不回头也能感觉似针一般的眼眸中身后紧紧跟随着她。
东福也不解，自己大人这是为何？
但他聪明，不选择多问。
马车上，方正卿依然一言不发，荆宁以为他还是介意刚刚，
于是道，“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现的。”
“我出去想找你来着，不知道他在。”
“之前因为忧心景明，所以我让人差信给他。”
荆宁还是掩饰之前薛老夫人上门找事的事情。
方正卿把她搂进怀里，“我知道。”
但荆宁不知道韩玉成看她的眼神，那不是愧疚。
“我是在想，年后安排你和我一起去凉城的事情。”
以往方正卿不愿意荆宁跟着自己奔波，何况什么胡商跑商只是他的马甲。
但如今，“我得提前准备好，路上尽量让你舒服些。”
他不放心荆宁在京城了，毕竟他也不能经常待在她身边。
何况皇宫还有个皇上在。
“让她待远些也好。”方正卿心想。
——
韩玉成努力回想刚刚那一幕。
“大人，我们该走了。”
今天冬至宴会，他们才从皇宫宴会下席。
结果就碰见了荆宁。
东福顶着一身湿漉漉的衣裳，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韩玉成似乎才反应过来，“回去吧。”
刚刚没给荆宁披上的披风，韩玉成给东福披上了。
东福惶恐，“大人。”
“披着吧。”
韩玉成似自嘲，“脱了下来，总得有得用处吧。”
东福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两人慢慢走着，“大人，宁夫人过得很好。”
所以你不必愧疚了。
“看的出来方老板虽然面上可能有伤，但一定是顶好的人，
对宁夫人也是没话说……”
“东福。”
东福闭嘴了。
是他判断错了，见大人那关心宁夫人的模样，他以为大人会想听见关于宁夫人的一切呢。
两人回到韩府。
薛凝柔身边丫鬟就来请。
韩玉成眉眼俱是疲惫，“告诉你家夫人，今晚我在前院歇息。”
于是前院的书房亮了一夜的灯。
——
第二日，韩玉成揉着的太阳穴，“东福外面什么声音？”
下人来回话，“大人，东福，东福病了……”
“病了？”韩玉成动作一顿，“有没有差大夫去看。”
“有，当然有，大夫说了，歇息上两三日即可。”
韩玉成想起昨天大冷天东福陪着自己走了那么长时间，“罢了，还是我亲自去看看吧。”
东福房间，
“大人，您怎么亲自来了呢？”
东福咳了两声，坚决不让韩玉成再靠近半步，“大人快走，病气别传染给您……”
“东福，你好生歇息，需要什么药尽管差使人去取。”
东福咧嘴笑，“有大人您这句话我就知足了。”
陪东福说了一会话，韩玉成就离开了。
“你好生歇息吧。”
因为冬至休沐三日，所以没有上朝，在回书房路上，韩玉成听见大老远的笑声。
韩玉成正疑惑着，就有下人来解释，“大人，是关大人和莫大人来了。”
“他们来作甚？”
下人有些尴尬，“是来拜访薛大人的。”
韩玉成沉默。
下人也有些无奈，“这两日频繁有大人拜帖给夫人，或者薛大人……”
韩玉成似笑非笑，“他倒是忙活上了。”
下人试探，“大人可要见否？”
韩玉成道，“见他们作甚？”
韩玉成态度不耐烦。
朝廷设官办差，惟忠惟公，要是他这么大张旗鼓让人拜见，那便是结党营私了。
他不会连这些道理都不懂。
——
但韩玉成也没成想，三日后下朝后，百官作鸟兽散。
韩玉成刚迈门槛，小太监追来：“韩相，皇上请您去偏殿喝茶。”
勤政偏殿里，暖炉烘烘，康成帝盘腿坐榻，笑意温温：“韩爱卿，今日气色甚佳，来，尝尝新贡的碧螺春。”
韩玉成心里莫名，但还是笑着坐下，“托陛下洪福。”
康成帝抬手，指着案上一卷画，“来，韩爱卿，这是画院给朕新作的一幅画，你来看看可好？”
韩玉成笑着恭维，“画院给圣上您的画作定然是极好的。”
说着韩玉成上前定睛一看，冷汗唰的一下下来。
画中老者峨冠博戴，座下群僚环立，如众星拱月那般。
“此图叫《百撩图》，韩相你看如何。”
韩玉成指尖颤了颤，未敢应声。
因为此画中，被百官环绕的老者和他那岳父薛正有八分相似。
韩玉成哪还不懂。
膝盖一软，首接噗通跪在了地上。
康成帝轻笑，似乎有些疑惑，“爱卿这是做甚？”
“臣万死！陛下！”
韩玉成不想替薛正辩解什么，但他觉得自己是真冤枉，“臣对陛下忠心耿耿！天地可鉴，臣问心无愧啊陛下！”
康成帝不吱声，偏殿死一般寂静。
只能听见台上皇帝轻叩案沿的声音，一下一下砸在了韩玉成心上。
半晌康成帝出声，“起身吧，老丞相桃李满天下，朕瞧着也心生欢喜。”
韩玉成背后冷汗淋漓，急忙起身，“陛下请放心，臣回去就提醒岳父，毕竟年纪大了，也该好好荣养了。”
康成帝笑了笑，把茶盏往他面前推：“韩爱卿，茶凉可就苦了。”
韩玉成双手捧盏，一口下去却是满嘴苦涩。
他还想说些什么，但康成帝摆了摆手，“去吧，替朕问老丞相安。”
韩玉成这才退出殿门。
等走到皇宫门口，下人立马迎上去。
见韩玉成魂不守舍，下人惊愕，“大人，您怎么了这是？”
“回府！”
冷风一吹，韩玉成惊骇回神这才发现里衣湿得能拧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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