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玉成印象里的荆宁，不会画画更不会写字。
之前两人恩爱时，韩玉成尝试教过她。
“啪，”韩玉成轻轻打她一下手背。
“笔握得太。”
荆宁委屈，手指下意识松开些许。
韩玉成叹息，伸手轻轻调整她的手指位置：“拇指与食指夹住笔杆，中指托住下方，无名指与小指自然弯曲，不可紧握。”
她照做，却仍显僵硬。
“放松。”他低声道，手指在她手背上轻点。
“手腕要稳，不可悬空。”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放松手腕，笔尖终于稳稳落在纸上。韩玉成点头：“这样才对。”
但见宣纸上歪扭的“天”字。
两人沉默。
“唉，还是画画简单。”
荆宁抱怨。
韩玉成再次沉默，看向家里她画的那幅小儿嬉戏图。
不说他都认不出来是他们一家三口。
韩玉成嘲笑，“墨迹浓淡不均，线条歪斜。”
荆宁气哼哼，“我不练了，更不会画了。”
韩玉成蹙眉，“练字画画不是一日之功，怎么能轻言放弃。”
荆宁笑了笑，“家里有你会写字画画就行啦，你可以教我们景明。”
其实她是怕浪费纸张，一张读书用的纸十文钱嘞。
“诺，小景明，你去练呗。”
当时还只是小豆芽的韩景明只会流口水傻笑，“么…么…”
韩玉成勾指敲了敲荆宁的头，宠溺，“尽欺负他。”
而现在韩玉成看着荆宁的画，画工依然没有进步，但画里的场景让他觉得有些灼眼。
莫名周身更冷凝几分，荆宁首觉不对，转移话题，“这位老人家是……”
矗立他们身边的是勾头驼背的白胡子老人。
韩玉成解释，“给你看病的大夫。”
荆宁下意识朝后挪了挪右脚，她不喜欢别人盯她脚看。
几乎下意识，韩玉成教育她，“宁儿，不要讳疾忌医。”
一句“宁儿”，气氛更是僵住。
荆宁抿唇，“我的郎君己经给我找了些大夫，就不用……”
不知道什么刺激到他了，韩玉成抬高音量，“他有我给你找的好吗？”
荆宁一瑟缩，韩玉成知道自己失态，闭了闭眼，“多看看没坏处。”
“荆宁。”
荆宁下意识抬头。
“不要放弃，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目光对上的瞬间，思绪拉回往昔。
薛凝香记恨她是韩玉成的妻子，在她因为替韩玉兰背锅被官府打了十大板伤势没好全后，又利用韩玉兰把她骗出去。
荆宁被韩玉成从薛凝香那里找到时，整张腿连着背血肉模糊一片，韩玉成给她请了很多医师，能用的药都用尽了。
屋外，韩玉兰跪在门口哭泣。
屋内，大夫们还是摇头。
“左腿虽皮肉翻卷，好歹筋骨未损，将养些时日，行走应无大碍。”
“可右腿……”一位年长的大夫叹息，指尖轻触那处凹陷的骨缝，“骨头裂了，又未得及时接合，日后怕是要跛。”
“疤痕累累，怕是要留一辈子。”
另一位大夫翻开药箱，取出药膏，“先清创，再敷药，能保她性命己是万幸。”
“她这身子，能撑到现在，己是奇迹。”
大夫每说一句话，韩玉成的脸就白一寸。
但奇怪的是她当时没有丝毫畏惧和恐慌，反而还能笑着劝韩玉成别担心，她不疼。
只记得韩玉成趴在她胸口哭的很伤心。
他抱着她一遍遍发誓。
“宁儿，不要放弃。”
“宁儿，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宁儿，这辈子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可是他最后还是背叛了她，一纸休书后，跟害她至深的薛凝香的妹妹薛凝柔大婚了。
所以两年前被抛弃的荆宁对韩玉成恨不得啖其血肉。
但现在，荆宁只是释然道，“无碍，真的。”
她有了方正卿。
现在日子平静而幸福，以往记忆里的偏执和痛恨似乎都己无声溶解。
只求韩玉成不要再因为所谓愧疚而打扰她的生活了。
但韩玉成似乎听不懂，“让朱大夫给你好好检查检查。”
空气似乎凝固了。
荆宁不想再僵持下去，于是配合。
方正卿应该快回来了，她只想早些结束，她不想方正卿误会。
韩玉成站在窗户旁背对着他们，朱大夫在一边给她把脉，又看了腿。
朱大夫皱眉又微缓，良久开口，“韩大人，夫人的腿疾这些年被养的很好，冬天只要不冻着，夏天不冷着，不要长时间走路，这腿没大碍。”
说了一通废话后，朱大夫又蹙眉，“但要是根治……恐怕希望有些渺茫……”
朱大夫说的很委婉，但荆宁怎么不懂，这些年方正卿给她请的名医不少，她早不抱什么希望了。
坡就坡吧，能走路她己经很知足了。
显然韩玉成对这个结果不满意。
但也没说什么了，只是安排朱大夫给她写药方子。
荆宁没意见，写就写吧，吃不吃是她的事。
只是希望朱大夫赶紧结束，好让韩玉成走人。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
方正卿回来了。
“正卿！”见到他的一瞬，荆宁心里还是涌上欣喜。
她上前拥住，像以往的习惯那样。
只是现在她忽的感觉身后紧逼的视线。
荆宁下意识停顿几分，但就这几分也让方正卿注意到了。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固执的把她捞进怀里，紧紧的。
“正卿……”
闷在爱人怀里的荆宁，自然没看见方正卿和韩玉成目光相对的交锋。
但也只是一瞬。
“韩大人。”方正卿只是随意抱了下拳，算是行礼。
韩玉成没反应，东福蹙眉，但看了看他怀里的荆宁选择沉默。
方正卿也从朱大夫那里知道是给荆宁看腿疾的，但知道也是束手无策后，避免不了的失望。
还得继续派人找大夫，杞国那么大，他就不信……杞国不行，那就其他地方，总有法子的。
在这一件事上，韩玉成和方正卿态度一致。
“方子就在这了，希望夫人每日按时吃药。”
一听吃药，荆宁就皱了皱鼻子。
方正卿见状轻轻抚摸荆宁脸颊，柔声道，“吃药对身体好，听话。”
荆宁不用抬头也知道面具下的男人多么温柔。
荆宁看了看神情莫名的韩玉成，头一次厌烦起他的没眼色。
荆宁下巴托在他手掌心里，乖巧点了点头。
但还是想和他打商量，“吃几天要是没效果，就不吃了好不好？”
“行……”
方正卿心想，先哄着她把药吃了再说吧。
东福觉得空气越发冷凝起来，他看着自己主子就矗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东福很为难。
下一秒，一个小厮冲了进来打破了冷凝。
“大人，不好了！”
小厮冲着东福耳边嘀咕几句，东福立马转而汇报给韩玉成。
荆宁看见韩玉成脸色一拉，她隐约只听见“薛”字。
估计是家里夫人出事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韩玉成就告辞了。
荆宁巴不得他赶紧走。
但韩玉成走之前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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