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倒台的消息，像一阵寒风，刮遍了皇宫的每一个角落。
凤鸾宫，这座曾经象征着无上荣耀的宫殿，如今成了一座华丽的监牢。
苏轻柔整日枯坐在殿内，听着外面风声鹤唳的传闻。
父亲下狱。
兄长被抓。
族中凡是带品级的男丁，尽数被投入天牢。
一夜之间，她从云端，跌入了泥沼。
她恨。
恨皇帝的无情。
更恨沈玉薇的狠毒。
可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唯一能陪在她身边，为她出谋划策，给她带去一丝暖意的，只剩下从小跟着她的掌事姑姑，容嬷嬷。
容嬷嬷是她的乳母，是她的心腹，是她在这深宫之中，唯一还能完全信任的人。
她看着苏轻柔日渐消瘦的脸，心如刀绞。
“娘娘，您要保重凤体啊。”
“只要您还是皇后，只要大皇子还在，苏家就还有希望。”
苏轻柔抓住容嬷嬷的手，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嬷嬷，你说，本宫该怎么办？”
容嬷嬷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娘娘，越是这个时候，越要稳住。”
“当务之急，是不能再出任何差错了。”
“尤其是依兰轩那位，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娘娘千万不能再被她拖累了！”
她口中的蠢货，自然是指被降为婕妤的苏玉环。
而在另一边，被禁足在依兰轩的苏玉环，也正活在怨恨与恐惧之中。
她将自己的失势，全部归咎于皇后的见死不救。
她觉得，若不是皇后当众发作，她根本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姐妹之情，早己荡然无存。
这日，晚晴带着一个小宫女，从依兰轩的宫墙外走过。
那小宫女像是脚下不稳，惊呼一声，手中的一个布包掉在了地上。
布包散开，里面滚出几瓶上好的伤药。
依兰轩内，苏玉环的贴身宫女恰好看到这一幕。
晚晴连忙扶起小宫女，嘴里低声训斥着。
“你这蹄子，怎么办事的！”
“这是慧妃娘娘特意交代，送去给贤妃娘娘的。”
“贤妃娘娘宫里的小太监前日不小心摔了一跤，娘娘知道了都心疼不己，特意送药安抚。”
“你再看看你，毛手毛脚的！”
小宫女委屈地说道：“姑姑，我不是故意的。”
“只是刚才听见凤鸾宫的容嬷嬷，又在跟人说婕妤主子的不是，说她丢尽了苏家的脸，还连累了皇后娘娘，我一时气不过，才……”
晚晴脸色一变，立刻捂住了她的嘴。
“胡说什么！主子们的事情，也是你我能议论的？”
“还不快捡起来，跟我走！”
两人匆匆离去。
她们的对话，却一字不落地，飘进了依兰轩那名宫女的耳朵里。
宫女脸色煞白，连忙跑回殿内，将听到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告诉了苏玉环。
“主子！奴婢听见了！”
“是凤鸾宫的容嬷嬷！她天天在皇后娘娘面前说您的坏话！”
“慧妃娘娘都知道了，说她气不过呢！”
苏玉环正在为身上因练舞留下的淤青而烦闷，听到这话，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说什么？容嬷嬷？”
“是了！一定是她！”
苏玉环的眼中，瞬间充满了怨毒。
“皇后姐姐为何对我如此绝情，一定是这个老奴才在中间挑拨离间！”
“她一个奴才，竟敢如此欺我！”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苏玉环再也坐不住了。
她猛地推开殿门。
“本宫要去凤鸾宫！本宫要当面问个清楚！”
凤鸾宫的庭院，落叶满地，一片萧瑟。
苏玉环提着裙摆，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容嬷嬷正在指挥着小太监打扫庭院，看到她这副模样，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婕妤主子，您不是在禁足吗？来此何事？”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
在她眼里，这个苏玉环，早己不是苏家的荣耀，而是耻辱。
苏玉环一上来就兴师问罪。
“容嬷嬷！你一个奴才，安敢在背后非议主子？”
“你是不是在皇后姐姐面前，说我坏话了？”
容嬷嬷冷笑一声。
“婕妤主子，奴婢不懂您在说什么。”
“奴婢只知道，皇后娘娘凤体抱恙，正在静养，不见外客。”
她特意加重了“外客”两个字。
苏玉环气得浑身发抖。
“你放肆！我是皇后的亲妹妹！你敢拦我？”
她说着，就要往殿内硬闯。
容嬷嬷一步上前，挡在了她的面前，身形如同一座山。
“婕妤主子，请您自重。”
“您若真是为了皇后娘娘好，就该安安分分地待在依兰轩，而不是来这里，给娘娘添堵。”
“若非您在千秋节上自作主张，苏家……何至于……”
她的话，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捅在了苏玉环的心窝上。
“你……你一个狗奴才！你竟敢教训我！”
苏玉环彻底失去了理智，抬手就向容嬷嬷的脸上扇去。
容嬷嬷眼神一冷，几十年的宫廷生涯，让她早己不是一个任人打骂的奴才。
她不退反进，抓住了苏玉环的手腕，反手一推。
“奴婢是奴才，可奴婢也知道，什么叫忠心护主！”
苏玉环本就身子娇弱，哪里经得住她这一推。
她惊呼一声，整个人踉跄着向后倒去，狼狈地摔在了冰冷的石板地上。
发髻歪了，裙子也乱了。
她趴在地上，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居高临下的老奴才。
屈辱，愤怒，瞬间淹没了她。
而这一切，正按照某个人的剧本，精准地上演着。
就在苏玉环摔倒的前一刻。
一队抬着盆栽的太监，恰好路过凤鸾宫的宫墙。
为首的小李子，对着墙内，模仿了一声画眉鸟的叫声。
清脆悦耳。
殿内，正对着窗户发呆的苏轻柔，听到了这声鸟鸣。
她下意识地，朝着窗外看去。
这一看，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看见了什么？
她看见，她最信任的，情同母女的容嬷嬷，正一脸冷漠地，站在庭院中央。
而在容嬷嬷的脚下，趴着她血脉相连的亲妹妹，苏玉环。
苏玉环正趴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裙衫不整，狼狈不堪。
从苏轻柔的角度看过去。
这完完全全，就是一幅刁奴欺主的画面。
一个下人，将她的主子，将她苏家的女儿，推倒在地，肆意羞辱。
苏玉环也看到了窗边的苏轻柔。
她哭得更大声了，脸上充满了委屈和绝望。
“姐姐！皇后姐姐！救我！”
“容嬷嬷……容嬷嬷她打我！”
“她说我是苏家的罪人，她说……她不准我见您！”
“姐姐……我好痛啊……”
每一声哭诉，都像一记重锤，砸在苏轻柔的心上。
她的脸，一瞬间变得惨白。
她知道苏玉环蠢。
她也知道容嬷嬷忠心。
但在这一刻，在她的家族分崩离析，在她自己也朝不保夕的这一刻。
她不能允许，任何人，再来践踏苏家最后的一点尊严。
尤其这个人，还是她的奴才。
她若不处置容嬷嬷，传了出去，别人会怎么看她？
会说她这个皇后，连自己的妹妹都护不住，连自己的奴才都管不了。
会说她苏家，真的完了。
连一个奴才，都敢骑到主子的头上作威作福了。
她需要安抚苏玉环。
她需要向宫里所有的人，证明她依旧是那个说一不二的皇后。
她需要杀鸡儆猴。
哪怕这只鸡，是她最心爱，最忠诚的鸡。
“容嬷嬷。”
她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情绪。
容嬷嬷听到她的声音，浑身一颤，猛地回头。
当她看到苏轻柔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时，她心中咯噔一下。
完了。
她知道，自己掉进了别人的陷阱里。
“娘娘……不是您想的那样，是婕妤主子她……”
她想解释。
可苏轻柔，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
她缓缓地走下台阶，走到苏玉环身边，亲自将她扶了起来。
她替她理了理散乱的头发，眼神温柔得可怕。
然后，她看向容嬷嬷，那个陪了她二十多年的老人。
“一个奴才，对主子动手。”
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
“按着宫里的规矩，该当何罪？”
苏玉环一边抽泣，一边恶狠狠地瞪着容嬷嬷，不失时机地补上了一刀。
“姐姐！她还骂我！骂我们苏家！她说……我们都该死！”
苏轻柔的身体，微不可查地晃了一下。
她看着容嬷嬷那张瞬间变得惊恐和绝望的脸，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开时，里面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冰冷。
“来人。”
“将这个以下犯上的奴才，拖下去。”
容嬷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娘娘！老奴没有！老奴对您忠心耿耿啊！”
苏轻柔看着她，一字一句地，吐出了最残忍的判决。
“掌嘴五十，割掉舌头。”
“然后，杖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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