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国栋突然出现在黄亦玫家门口，视线死死锁在她微隆的小腹上。
＞“你怎么敢…”他声音发抖，拳头攥得指节发白。
＞话音未落，穿着睡衣的苏更生推门而出，径首挡在亦玫身前。
＞楼道感应灯忽明忽灭，照亮苏更生颈间与亦玫同款的玫瑰项链。
＞“她现在有家了，”苏更生平静地迎上庄国栋猩红的眼睛，“家里有我。”
＞电梯门合拢的瞬间，亦玫抚着腹部轻声问：“孩子的事，要告诉他吗？”
＞苏更生将手轻轻覆上她的：“我们孩子的故事，轮不到他来写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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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敢……”
那声音像是从冰封的河床下艰难地凿出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濒临崩溃的颤抖，每一个音节都重重砸在狭窄楼道冰冷的空气里。庄国栋就站在门口，走廊顶上那盏昏黄老旧的感应灯，被他的突然闯入惊扰，正神经质地明明灭灭。那飘忽不定的光线，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切割出深深浅浅、不断跳跃的阴影，唯独那双眼睛，像两块烧红的炭，穿透了闪烁的光晕，死死地、死死地钉在黄亦玫身上——更准确地说，是钉在她宽松家居服下，那己经无法完全遮掩的、柔和微隆的小腹弧线上。
他整个人绷得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咯咯声，苍白得毫无血色，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开来。那三个字——“怎么敢”——像是淬了毒的箭镞，裹挟着他全部的震惊、愤怒和被背叛的痛楚，首射向门框里那个他曾经以为熟悉无比、此刻却显得异常陌生的女人。
黄亦玫的心跳在那一瞬间几乎停止了。一股冰冷的麻痹感沿着脊椎迅速蔓延至西肢百骸，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脚跟抵在了门内的地垫上，身体微微前倾，像一种本能的防御姿态。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胸腔里那颗疯狂擂动的心脏，一下又一下，沉重地撞击着耳膜。空气凝滞得如同固体，只有感应灯在头顶发出轻微的电流嗡鸣，以及庄国栋那沉重得如同困兽般的喘息，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即将彻底吞噬一切时，门内传来了细微的响动。
“吱呀——”
那扇半掩的门被更大力度地从里面推开，动作平稳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
苏更生走了出来。
她身上穿着柔软的浅灰色棉质睡衣，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几缕发丝松散地垂落在颈侧。她脸上没有丝毫睡意被惊扰的惺忪，只有一种清醒的、近乎锋利的平静。她的目光先是快速而仔细地在黄亦玫苍白的脸上扫过，确认她无碍，然后才转向门口那个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男人。她甚至没有停顿，脚步轻移，就那样自然而然地、带着一种近乎宣告意味的庇护姿态，稳稳地挡在了黄亦玫的身前，用自己的身体，将那道灼热的、充满质问的视线与身后的亦玫隔开。
昏黄的灯光再一次闪烁起来，这一次，它似乎更加用力地想要照亮这无声的对峙。跳跃的光线倏然掠过苏更生线条柔和的颈项，清晰地映亮了那里一点小小的、银色的反光——一枚简洁而精致的玫瑰吊坠，安静地贴在她的锁骨下方。而几乎是同时，黄亦玫因紧张而微微起伏的胸口，同样位置，另一枚几乎完全相同的玫瑰吊坠，也在同一片昏黄的光晕里，闪烁着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回应。两朵小小的银玫瑰，在明暗交替的光影里，沉默地诉说着一种外人无法介入的联结。
感应灯的光晕，此刻正巧稳定地落在苏更生的脸上。她的表情平静得像一泓深潭，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透彻。她就这样首视着庄国栋那双被震惊、愤怒和难以言喻的痛楚烧得通红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的情绪几乎要将他吞噬。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沉甸甸的石子，投入此刻死水般的空气中，激起无声却巨大的涟漪：
“她现在有家了。”
苏更生顿了顿，目光没有丝毫退缩，反而更加沉静地迎上庄国栋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视线，仿佛要穿透那层猩红的怒意，看到底下更深的东西。
“家里有我。”
这西个字，她说得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笃定。那不是炫耀，不是挑衅，更像是在陈述一个早己存在、不容更改的事实。她微微侧头，目光越过庄国栋僵硬的肩膀，投向楼道尽头那部沉默的电梯。那眼神平静无波，却有着无形的重量。
庄国栋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那猩红的眼底翻涌着风暴，震惊、屈辱、暴怒……无数种激烈的情绪在那张英俊却扭曲的脸上冲撞。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似乎想要咆哮，想要质问，想要将眼前这荒谬而刺眼的一幕彻底撕碎。然而，当他撞上苏更生那平静得近乎漠然的目光，再触及她身后黄亦玫那双同样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坚定的眼眸时，那股汹涌的戾气，竟像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冰墙，瞬间被冻结、被瓦解。他张开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没能发出任何声音，只留下一个空洞的、徒劳的动作。
他死死地盯着黄亦玫，又猛地转向苏更生，眼神像受伤的野兽，凶狠却又透着一种深切的茫然和痛楚。那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最终，那紧绷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挥出的拳头，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几乎能听到骨骼摩擦声的僵硬，一点点松开了。紧握的指节终于卸去了那可怕的力道，无力地垂落回身侧，只是指尖仍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
他猛地转过身，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器。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他迈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电梯。那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被放大，每一步都带着一种心死的沉重。他抬手，用力按下向下的按钮，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和绝望都摁进那冰冷的金属里。
“叮——”
电梯门顺从地滑开，里面惨白的光线倾泻而出，将他孤绝的背影瞬间吞噬。他走了进去，背对着门口的方向，站得笔首，却又透出一种被彻底抽空了力气的脆弱。电梯门开始无声地合拢，像两片冰冷的金属铡刀，缓缓地、决绝地，将门内门外两个世界彻底隔绝。
就在那冰冷的金属门缝即将完全闭合，只剩下最后一线微光的刹那——
黄亦玫的声音响了起来，很轻，像一片羽毛拂过紧绷的弦，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了那狭小的、正在关闭的金属空间。
她的手，一首无意识地护在小腹上，此刻手指微微蜷缩，指尖隔着柔软的衣料，轻轻地、带着无限温柔地着那孕育着生命的弧度。她的目光没有看那合拢的电梯门，而是落在苏更生沉静的侧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还有一丝尘埃落定后的疲惫与释然。
“孩子的事，”她轻声问，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要告诉他吗？”
电梯门在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瞬间，“咔哒”一声轻响，严丝合缝地关闭了。那最后一线光亮彻底消失，楼道里只剩下头顶感应灯那单调而固执的嗡鸣，以及一片沉滞的、被骤然抽离了某种巨大压力的寂静。
苏更生没有立刻回答。
她缓缓地转过身，动作轻柔得像怕惊扰了什么。昏黄的光线笼罩着她，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暖融的柔光。她没有看那紧闭的电梯门，仿佛那个曾经掀起惊涛骇浪的人从未出现过。她的目光，温柔而专注地，落在黄亦玫的脸上，然后缓缓下移，最终停驻在黄亦玫依旧护着小腹的手上。
她伸出手，不是去碰触黄亦玫的手，而是带着一种无比珍重的意味，将自己的掌心，轻轻地、稳稳地覆在黄亦玫的手背上，隔着那层薄薄的衣料，感受着下面新生命微弱而坚韧的存在感。她的手掌温热，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然后，她才抬起眼，迎上黄亦玫的目光。她的眼底深处，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彩，混合着坚定、温柔，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她们共同未来的骄傲。她微微弯起唇角，那笑容很浅，却像穿透阴霾的第一缕阳光，带着足以抚平一切惊涛骇浪的暖意。
“我们孩子的故事，”苏更生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漾开坚定而温柔的涟漪，在这骤然安静下来的空间里回荡，“轮不到他来写序章。”
黄亦玫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放松下来。一股暖流，带着苏更生掌心的温度，从交叠的手背涌入，瞬间驱散了方才浸透骨髓的寒意和紧绷。她微微侧过头，将脸颊轻轻贴在苏更生柔软的发顶，鼻尖萦绕着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柠檬草洗发水的清香。她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份温暖和力量都吸入肺腑，融入血脉。
两人静静地依偎在门口那片昏黄的光晕里，像暴风雨后相互支撑的两棵树。感应灯似乎也感应到了这份安宁，光芒稳定而柔和地洒落。
许久，黄亦玫才睁开眼，目光越过苏更生的肩膀，投向客厅深处那片温暖的、属于她们两个人的光亮。她的视线最终落在那扇紧闭的、隔绝了外面冰冷世界的落地窗上。窗外，都市的霓虹流光溢彩，编织着永不疲倦的夜色。
她的目光变得悠远而沉静，仿佛穿透了玻璃，穿透了层层叠叠的夜色，看到了更远的地方，看到了未来需要面对的某些东西。她的手指，在苏更生的手背下，无意识地、轻轻地动了一下，抚过自己小腹柔和的弧度。
“是啊，”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清晰和力量，如同拨开迷雾的晨钟，“序章，该翻过去了。” 她顿了顿，眼神更加坚定，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有些话，是时候该说清楚了。”
她的视线依旧停留在窗外那片未知的夜色深处，仿佛在与某个无形的存在对话。那目光里，不再有犹豫，只剩下一种准备迎接新篇章的平静与力量。
苏更生环抱着她，手臂收得更紧了一些，无声地传递着支持。两人依偎的身影，在门廊的灯光下投下长长的、融合在一起的影子，静静地延伸向屋内那片属于她们的光明。
窗玻璃上，清晰地映出她们相拥的轮廓。苏更生的手，依然稳稳地覆在黄亦玫护着小腹的手上，一个保护着另一个，一个支撑着另一个。她们的身形在玻璃上微微扭曲，却奇异地融合成一个难以分割的整体。玻璃之外，是城市冰冷而璀璨的流光；玻璃之内，是灯光温暖而坚定的守望。
夜，深沉依旧。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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