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淑芬的鞋尖在月光下划出一道亮线，刚拐过染坊墙角，院门便吱呀一声开了。林瑶站在门框里，手里捏着半截火柴盒，没出声。她等那背影彻底消失在巷口，才转身走进堂屋。
油灯还亮着，谢淮伏在条案上，工程日志摊开，笔尖停在一行数据末尾。他听见脚步，头也没抬：“她又去了。”
“嗯。”林瑶把火柴盒放在灯下，抽出那枚泡过雨的竹圈，“不是取货，是送信。陈家现在盯的，不止是竹料。”
谢淮合上日志，推了推眼镜：“荧光粉仓库今早封了。供销社说，全市库存被一家外贸公司包了，手续齐全。”
林瑶指尖一顿。她着腕上的胎记，一瞬不瞬盯着灯芯跳动的火苗。前世她记得，那年冬天，林家表厂因缺料停摆半月，陈德海趁机推出“夜光系列”，打着“进口技术”旗号抢走全部军方订单。这一世，她早防着原料战，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军用涂料呢？”她问。
谢淮从工装内袋取出一个小铁盒，打开，里面是灰绿色粉末。“夜光涂料，部队淘汰装备上拆的。够涂五十只表盘，但粉体依赖进口，补给断了。”
林瑶接过铁盒，轻轻晃了晃。粉末在灯下泛出微弱绿光，像深潭底浮起的藻。
“能复制吗？”
“不能。”谢淮摇头，“核心是稀土激活的硫化锌，国内没生产线。而且——”他翻开日志，指着一组曲线，“发光时长和温度强相关。咱们这儿冬天零下，亮度掉一半。”
林瑶没说话，把铁盒放在案上，吹熄油灯。
黑暗瞬间吞没屋子，唯有那点绿光浮在桌角，幽幽不散。
“就靠这个？”她轻声问。
“目前只能靠这个。”谢淮重新开灯，“我今晚教你怎么涂布。掌握厚度和均匀度，至少能让五十只表达标。”
林瑶点头：“那就现在开始。”
谢淮从工具箱取出暗室用的红布罩住灯，屋里顿时染成一片暗红。他拿出几只空白表盘，排在案上，又取出一支极细的毛笔，蘸了涂料，在盘面画出北斗七星的轨迹。
“夜光层必须避开齿轮轴心，”他一边画一边说，“厚度控制在0.15毫米，多一丝会蹭动件，少一丝发光不足。看，这里要轻提——”
林瑶盯着笔尖，忽然抬手：“等等。”
谢淮停笔。
“你说，发光靠的是材料吸收光再释放？”
“对。原理叫光致发光。白天吸光，夜里放。”
“那……有没有不靠吸光的？”
谢淮一怔：“你是说自发光？”
林瑶没答，起身走到门边，拉开一条缝。院外竹林静立，夜风拂过，叶影轻摇。她忽然听见细微的嗡鸣，像是虫翅震动。
她走出去，蹲在竹丛边。一只萤火虫掠过草尖，尾部闪出一点绿光，转瞬即灭。
她屏住呼吸，又等了一会儿，再一只飞过，这次她伸手，轻轻合掌。虫在掌心扑腾，光从指缝漏出，微弱却清晰。
她捧着回屋，打开手心。萤火虫挣扎了一下，光又闪了两下，渐渐暗去。
“它为什么能亮？”她问。
谢淮凑近看：“生物发光。萤火虫体内有荧光素酶，和氧气、ATP反应，产生光能。不发热，效率比化学发光高得多。”
林瑶盯着那点将熄的光，忽然说：“如果我们能提取这个酶呢？不用稀土，不用充电，只靠生物反应。”
谢淮愣住：“你认真的？”
“我小时候在山里见过。”林瑶声音很轻，“夏夜，整片林子都是绿光，像星星落下来。那时候没有电，老人用竹筒装萤火虫当灯。它们能亮一整夜。”
谢淮推了推眼镜，目光渐渐凝重：“理论上可行。但酶不稳定，提取后几分钟就失活。而且量产——”
“先试。”林瑶打断他，“哪怕只能亮十分钟。”
谢淮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下：“行。我调甘油做保护剂，你去抓虫。”
林瑶没动：“别用化学剂。我妈编竹器，用桐油固纤维。或许……也能护住这层光。”
谢淮点头，记下一行字。
林瑶转身出门，提了只竹筒回来，在院里守了近一个钟头，终于捕到三只。她小心捏住虫身，用镊子刮下尾部一点黏液，滴进小瓷碟。
谢淮用微量移液管取了一滴，混入稀释的桐油，轻轻搅匀。然后用毛笔蘸了，在表盘刻度上涂了一小段。
他关灯。
黑暗中，那道刻度泛出微弱的绿光，比军用涂料更柔，更活，像一缕呼吸。
“亮了。”林瑶轻声说。
“但撑不了多久。”谢淮打开灯，表盘上的光己弱了大半，“酶在降解。”
林瑶盯着瓷碟里剩下的黏液：“如果低温保存呢？或者，找到让它持续反应的条件？”
谢淮翻开日志，写下“低温恒湿，pH6.8”，笔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需活体维持反应环境。”
林瑶忽然抬头：“萤火虫活着的时候，光最稳。”
“你是说……带虫制表？”
“不。”她摇头，“是模拟它的体内环境。酶、氧气、能量源——我们能不能造个‘微型生态’？”
谢淮沉默片刻：“像生物电池。”
“对。”林瑶眼睛亮起来，“不用充电，只要定期补充‘养料’，就能一首亮。”
谢淮推了推眼镜，镜片反着红灯的光。他低头在日志上画了个结构图：表盘夹层，双面透光玻璃，中间是凝胶基质，内置微孔通道。
“这里走氧气，”他指着一条线，“这里注入葡萄糖溶液。酶固定在基质上，形成反应层。外壳密封，只留微孔透气。”
林瑶凑近看：“厚度能压到0.1毫米吗？”
“试试。”谢淮说，“材料用蚕丝蛋白凝胶，老家养蚕户就能供。桐油封边，防水防震。”
林瑶伸手摸了摸表盘边缘，忽然说：“如果成功，这光就不只是功能，是活的。”
谢淮抬头看她。
“陈家卖的是冷光，我们卖的是……生命。”她声音很轻，“一只萤火虫能亮一整夜，一百只，就能照亮一辈子。”
谢淮没说话，低头继续画图。笔尖沙沙响，油灯噼啪跳了一下。
林瑶起身，把竹筒里的萤火虫轻轻倒回院中。虫子振翅飞起，光点在暗处划出弧线，像被风吹散的星。
她回屋，见谢淮正用三角函数算微孔排布角度，眉头紧锁，眼镜滑到鼻尖。她递过一杯热茶，他接了，喝一口，继续写。
时间一点点过去，日志写满三页，方案初成。谢淮最后画了个剖面图，标上所有参数，才合上本子，长出一口气。
“明天找梁主任，申请实验室。”他说。
林瑶点头，正要说话，忽然瞥见一页纸从日志边缘滑出，飘到桌下。她弯腰去捡，谢淮却先一步踩住了。
“别管。”他声音有点哑，“都是废稿。”
林瑶没坚持，转身去关红灯。再回头时，谢淮己把那页纸折了，塞进工装口袋。
她没问。
外头天色微青，雨又下了起来，打在竹筒上，叮咚作响。
谢淮收拾工具，林瑶把实验表盘包好，放进柜子最里层。两人谁都没提周淑芬，也没提陈家。
可都知道，这场仗，才刚开始。
谢淮临走前，站在门边说了句：“萤火虫的光，波长是552纳米。”
林瑶抬头。
“刚好是人眼最敏感的绿光。”他推了推眼镜，“最亮，也最不容易被察觉。”
林瑶着胎记，没说话。
谢淮转身出门，雨丝斜打在他深蓝工装背上，西个口袋的扣子都扣得严实。
林瑶关上门，回到条案前，翻开谢淮落下的日志。她没看内容，只盯着最后一页的页码——137。
她记得，前世谢淮的工程日志，最后一页是136。
她伸手去摸柜子里的实验表盘，指尖刚触到玻璃，院外传来脚步声。
她抬头，见李婶撑着伞，手里拎着个饭盒，鞋帮沾着泥，站在门口。
“刚蒸的鸡蛋。”李婶把饭盒递进来，“谢工一晚上没合眼，你俩都得补。”
林瑶接过，道了谢。
李婶转身要走，忽然说：“东头巷口，今早有人捡到个破本子，纸角烧了半边。”
林瑶手一紧。
“我问谁丢的，那人说是个穿丝巾的姑娘，脸色发白，看了两眼就走了。”
重生80团宠，带领全家致富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重生80团宠，带领全家致富最新章节随便看！(http://www.220book.com/book/UWC2/)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