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瑶把那片焦黑的纸角夹进专利申请书时,晨光正斜斜切过窗台,照在她手腕的青竹表带上。谢淮留下的军用放大镜还摆在桌边,镜片蒙了层薄灰。她没再看那行“老码头7号仓”,只是将密封袋里的松茸梗样本轻轻推到一旁,笔尖落在“技术特征说明”一栏:日光显影编织纹,仅由特定力度与篾片厚薄差形成,无法复制。
她合上文件夹,听见院子里传来篾刀刮过青竹的声响。
周玉兰坐在院中央的小板凳上,手里一捆新砍的竹子刚剥成细条。阳光落在她布满疤痕的手背上,那些旧伤像是被岁月压弯的篾条,却依旧挺着韧劲。林瑶走过去,把申请书递给她。
“要拿这个去县里?”周玉兰抬头问,声音不高。
“不止是申请。”林瑶蹲下身,从表带内侧抽出一小段编织纹,“这是你教我的‘光变纹’,现在得让它变成一把尺子——量得出真伪,也量得出人心。”
周玉兰没接话,只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老茧,又摸了摸那道横贯虎口的旧疤。半晌,她点头:“我去叫阿太。”
阿太是村里最老的竹编匠人,八十多岁,眼睛早年失明,但手指一碰篾条就知道年份。她坐在文化馆展厅外的长椅上,怀里抱着一捆青竹,像抱着个熟睡的孩子。林瑶和周玉兰并排站在她身边,面前摆着两张矮桌,各放一套工具。
县手工业协会来了三个人,穿灰夹克,拎着公文包。其中一个翻着本子说:“民间技法申请专利,你们是头一遭。可手艺这东西,讲的是传承,不是独占。”
林瑶没辩解,只说:“我们不争传承,只争真假。今天请阿太和我妈同料同法各编一段,您们亲眼看看,是不是人人都能学。”
话音落,周玉兰和阿太同时动手。
篾条在她们指间翻飞,快得几乎看不清动作。围观的人群渐渐围拢,记者举着相机,闪光灯咔嚓作响。两段编织几乎同步完成,长度一致,纹路相同,连收尾的结都一模一样。
“现在,请拿去阳光下斜照。”林瑶说。
工作人员将两段竹编移到展厅门口的台阶上。阳光斜射,一段纹路忽然变了——细密的交叉点里浮出一个“瑶”字,清晰如刻。
人群哗然。
“为什么只有这段有?”有人问。
林瑶接过竹编,指着纹路深处:“每一根篾片的厚薄差控制在0.1毫米以内,力度随呼吸微调。二十年以上的功底,才压得出这种光影差。阿太虽技艺高超,但她没经历过我娘那段日子——一个人撑家,一边编一边哄哭闹的孩子,手指上的节奏早就刻进骨子里了。”
她顿了顿,“这不是秘方,是命。”
记者镜头对准周玉兰的手,特写里,那道蜈蚣状的旧疤在光线下投出一道细影,恰好横过竹编纹路,像一道天然的刻度线。
文化馆馆长亲自过来登记信息,笔尖在“发明人”一栏停了停:“真要写‘周玉兰’?”
“当然。”林瑶说,“她是源头。”
签字刚落,李婶挤进人群,碎花围裙上沾着豆浆渍。她朝林瑶眨了眨眼,悄悄递过一个改装过的紫光灯,外壳是旧夜视仪滤片,电线缠着胶布。
“陈家那边开场了。”她低声说,“旗袍秀,说用了‘同款防伪纹’。”
展厅另一侧,舞台己搭好。背景板写着“明月竹韵·传统工艺新品发布会”,几个模特穿着素色旗袍走来走去,袖口处绣着细竹纹,在灯光下泛着微光。
林瑶扫了一眼,嘴角压了压。
“他们用的是金属丝。”她对李婶说,“埋在衬里,看着像编织,其实是印的。”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重生80团宠,带领全家致富》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李婶咧嘴一笑:“那我去了?”
“等她转身。”
音乐响起,第一位模特缓步登台。她穿一件月白旗袍,袖口纹路精致,解说员正介绍:“此纹采用林家同款日光显影技术,经权威机构认证……”
话没说完,模特转身展示背面设计。
李婶猛地站起来,手里竹夹一扬,首冲袖口内衬勾去。
“嗤啦——”
布料撕裂声清脆刺耳。那截“竹纹”被整个扯开,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金属丝网,紫光灯一照,丝网上浮现一串编号:“CH-7”。
全场死寂。
解说员僵在原地,脸白了。
台上的模特低头一看,尖叫出声。
“CH-7是陈家老仓库编号!”有人认出来,“七十年代就废了!”
“他们拿废码当防伪?”另一个声音喊,“骗谁呢!”
人群炸开锅。记者冲上前拍照,镜头对准那截金属丝网。李婶把紫光灯举高,照得编号清清楚楚,连旁边工作人员都看傻了。
林瑶走上前,从李婶手里接过那截破布,举过头顶。
“各位看清楚——这不是编织,是伪造。真正的竹编防伪,靠的是人的手、眼、心,不是印个编号就能冒充的。”
她转向台上的模特:“你袖子里藏的,是铁,不是竹。”
台下一片哗然。
文化馆馆长匆匆赶来,脸色铁青:“陈家代表呢?”
没人应声。后台早空了,只剩几件散落的衣架。
林瑶把那截金属丝递给记者:“今天我提交的专利申请里,附了一片烧焦的纸角,编号‘ZT-29-01’。它和这‘CH-7’一样,来自同一本账本——陈家运假货的记录。他们烧了账本,却忘了灰烬也会说话。”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从今天起,瑶光表业的所有产品,都会在竹编内层加入光变暗纹,并公开编码规则。谁想查,随时可验。”
掌声忽然响起,起初零星,后来汇成一片。
周玉兰站在人群后,没鼓掌,只是把头巾往上扶了扶,遮住眼角的湿意。
当天下午,县工商局受理了专利申请,编号“ZT-31-0712”。工作人员特意问:“这个‘0712’,是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林瑶看着窗外的阳光,轻声说:“是我出生的日子。”
她回到作坊时,天还没黑。谢淮的工程日志还摊在桌上,她翻到最新一页,写下一行字:“竹编认证落地,防伪体系启动。下一步:追溯G3编号货物去向。”
她把专利受理回执放进抽屉,顺手摸了摸怀表。表壳冰凉,耳边却仿佛听见了一声极轻的“咔哒”。
李婶提着豆腐桶路过门口,喊了一嗓子:“瑶丫头,我顺道去染坊那边送豆花,顺便看看周淑芬还敢不敢露脸!”
林瑶应了声,目光落在她围裙上那片豆浆渍。那块布角己经干了,边缘微微卷起,像一张被风掀开的纸。
她忽然想起什么,转身从抽屉里取出那片烧焦的残页,对比李婶围裙上的污渍。
颜色相近,质地不同。
但她记得,昨夜暴雨后,李婶曾用这块围裙盖过陈列柜。
她正要开口,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李婶冲进来,脸色发白,手里的豆腐桶哐当一声砸在地上,豆浆泼了一地。
“老码头……”她喘着气,“7号仓……着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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