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德元年九月,深秋的夜雨像无数根冰冷的针,扎进汴梁外城的每一寸角落。开封府地牢的青石地面早己被雨水浸透,寒气顺着陈琅的裤脚往上爬,冻得他骨头缝里都发疼。
手腕上的麻绳被雨水泡得发胀,勒进皮肉的地方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疼,血珠混着泥水顺着绳结往下滴,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暗红。陈琅靠着潮湿的石壁坐着,背后面的石棱硌得他生疼,可他却像感觉不到似的,只是死死盯着牢门那道狭窄的缝隙。
外面传来狱卒换岗的脚步声,沉重的靴子踩在积水里,发出 “咕叽咕叽” 的声响,由远及近,又渐渐消失在甬道尽头。这声音让他想起清河县的雨夜,那时他和陈磊、李二挤在粮铺后院的小屋里,听着外面的雨声盘算着怎么对付王仁勋。
“琅哥,那老东西肯定会上钩。” 李二手里拿着块刚刻好的萝卜章,正用布擦拭着上面的 “漕帮印记”,脸上沾着的木屑还没擦掉,“他前日还跟我打听江南漕帮的船期,眼睛都放光了。”
陈磊则在一旁翻着王仁勋的粮账,手指在算盘上飞快地拨动:“这老狐狸去年就囤了三百石陈米,要是咱这虚拟仓单能骗他把陈米低价处理了,咱就赚大了。”
那时的他们,虽然也面临着风险,可眼里的光却是亮的。陈琅记得自己当时拍着胸脯说:“放心,只要他签了这合约,就由不得他了。李二你盯紧佃户,陈磊你守着粮仓,我去跟他周旋。”
哪曾想,不过短短数月,他竟会落到这般境地。
“哐当 ——”
牢门的铁锁被猛地拉开,铁锈摩擦的刺耳声响在寂静的地牢里格外突兀。陈琅抬起头,看到王仁赡那身玄色官袍出现在牢门外,獬豸纹样在火把的映照下,像是活了过来,透着一股噬人的凶气。
“看来你在这儿待得还挺安稳。” 王仁赡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他缓步走到牢门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陈琅,“清河县的风光,怕是再也享受不到了。”
陈琅慢慢站起身,膝盖因为长时间弯曲传来一阵刺痛,他强忍着没吭声,只是冷冷地看着王仁赡:“王府尹深夜来牢里,就是为了看我笑话?”
“笑话?” 王仁赡轻笑一声,随即脸色一沉,“你断了赵元德的粮道,坏了军器监的大事,这可不是笑话,是掉脑袋的罪过。”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陈琅故意装傻,他知道,现在越是辩解,就越容易被抓住把柄。
“听不懂?” 王仁赡从袖中掏出一张纸,隔着牢门扔了进来,“看看这个,你就懂了。”
陈琅弯腰捡起那张纸,借着微弱的火光看清了上面的内容 —— 那是一份王仁勋的供词,上面详细写着他如何与陈琅合谋,用虚拟仓单骗取钱财,如何故意扰乱清河县的粮市,最后还提到了陈琅手中有 “能颠覆战局的火器图纸”。
“王仁勋把你卖得干干净净啊。” 王仁赡的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他说,只要能把你送进大牢,他愿意把清河县的粮仓都献给赵都头。”
陈琅的手猛地攥紧,纸张被他捏得皱成一团。他没想到王仁勋竟然如此狠毒,不仅要报复他,还要把他往死里整。
“你以为这就完了?” 王仁赡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又抛出一个重磅炸弹,“你在清河县的那两个兄弟,陈磊和李二,现在也被赵元德的人盯上了。”
陈琅的心猛地一沉,抬眼死死盯着王仁赡:“你把他们怎么了?”
“别紧张,现在还没事。” 王仁赡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袍袖,“赵元德说了,只要你乖乖听话,他可以放他们一马。可要是你不识抬举……”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陈琅的眼神里充满了威胁:“那两个小子,怕是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你想让我做什么?” 陈琅的声音有些发颤,弥象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安危,但绝不能让陈磊和李二因为他而受到伤害。
王仁赡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他知道,自己抓住了陈琅的软肋。“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凑近牢门,声音压得很低,“西郊炼坊的猛油火柜,你应该有所了解吧?”
陈琅的心头一跳,他没想到王仁赡会提到这个。他想起自己藏在怀里的图纸,那上面的猛油火柜结构图,是他穿越过来最大的依仗,也是最危险的存在。
“我一个平民百姓,哪懂什么火器。” 陈琅强装镇定地说道。
“别装了。” 王仁赡冷笑一声,“王仁勋的供词里写得清清楚楚,你手里有猛油火柜的图纸,还改良过它的结构。” 他盯着陈琅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魏王殿下近日要去西郊炼坊巡查,我要你做的,就是让那批猛油火柜在巡查的时候,出点‘意外’。”
陈琅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终于明白王仁赡的算盘了。这是要借他的手,破坏军器监的火器研制,进而打击王朴的势力。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一旦事发,他必死无疑。
“我不能答应你。” 陈琅几乎没有犹豫就拒绝了,“这是通敌叛国的大罪,我绝不能做。”
“通敌叛国?” 王仁赡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现在的处境,答应了还有一线生机,不答应,不仅你要死,你那两个在清河县的兄弟,也别想活命。”
他从袖中掏出一张画像,扔给陈琅:“你看这是谁?”
陈琅捡起画像,看到上面画着陈磊的样子,画像上的陈磊被绑在柱子上,脸上满是伤痕,嘴角还带着血迹。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把他怎么了?” 陈琅的声音里充满了怒火,眼神像是要喷出火来。
“没怎么,就是让他受了点皮肉之苦。” 王仁赡轻描淡写地说道,“要是你不配合,下一个受苦的,就是李二了。我听说,他还有个没过门的媳妇?”
陈琅的拳头攥得死死的,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来。他知道王仁赡说得出做得到,以赵元德和王仁赡的狠毒,陈磊和李二落在他们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我再给你一天时间考虑。” 王仁赡见陈琅动摇了,便不再逼迫,“想好了就告诉我,你的兄弟还在等着你的消息。”
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 陈琅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王仁赡回过头,脸上带着一丝期待:“你想通了?”
陈琅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地盯着王仁赡,眼神复杂。他的脑海里,一会儿是陈磊和李二在清河县和他并肩作战的画面,一会儿是他们被折磨的样子,一会儿又是猛油火柜爆炸的场景。
答应王仁赡,他就成了千古罪人,而且很可能最终还是难逃一死。不答应,陈磊和李二就会立刻陷入危险之中。
王仁赡见陈琅犹豫不决,便从袖中摸出一把钥匙,放在了牢门前:“这是地牢偏门的钥匙,想通了就拿着它,去西郊炼坊找我安排好的人。”
说完,他不再停留,大步离开了地牢。
牢门再次被锁上,地牢里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噼啪声。陈琅看着那把钥匙,又看了看手中的画像,内心天人交战。
他知道,自己必须做出选择,而且这个选择,很可能会决定他和陈磊、李二的生死。
雨水还在不停地下着,地牢里的寒气越来越重。陈琅蜷缩在角落里,看着手腕上的血痕,仿佛看到了陈磊和李二期待的眼神。
他该怎么办?是答应王仁赡,踏上这条不归路,还是坚守底线,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受苦?
这个问题,像一把沉重的枷锁,牢牢地套在了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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