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的油灯忽明忽暗,陈琅盯着那把缠红绸的钥匙,指腹反复着上面的刻痕。王仁赡的脚步声早己消失在甬道尽头,可那句 “陈磊挨了二十鞭子” 却像烙铁,烫得他心口发疼。
他猛地攥紧钥匙,金属的棱角硌进掌心。清河县粮铺的画面突然涌进脑海 —— 李二举着刚出炉的萝卜章,笑得露出两排白牙:“琅哥,这印泥我调了松烟,风吹日晒都不褪色!” 陈磊则蹲在地上,用树枝在泥里画粮仓分布图,鼻尖沾着灰还浑然不觉:“咱仨分工,你引王仁勋上钩,我去烧他账房,李二带佃户堵门,保准万无一失!”
那时的他们,以为凭着几分小聪明就能在乱世站稳脚跟。如今才懂,汴梁城的水,比清河县的黄河还要深。
“咔哒。”
钥匙插进偏门锁孔的瞬间,陈琅的心跳几乎停滞。甬道拐角的狱卒睡得正香,嘴角还挂着口水,腰间的铜牌晃悠悠的 —— 是陈磊托人打点过的老熟人,上次还帮他们藏过伪造的仓单。
他猫腰溜过狱卒身边时,瞥见对方怀里露出半块麦饼,和李二常带的那种一模一样。喉结狠狠滚动,陈琅攥紧拳头,指甲掐进肉里:等这事了了,一定带他俩去醉仙楼,点三盘红烧肉,管够!
夜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云层,在青石板上洒下斑驳的银霜。陈琅按着怀里的图纸,快步穿过三条暗巷,远远望见西郊炼坊的轮廓 —— 黑黢黢的围墙像头蛰伏的巨兽,墙头上的火把明明灭灭,守卒的盔甲偶尔反射出冷光。
王仁赡说的 “接应人” 在侧门等着,是个瘸腿的老卒,见了钥匙上的红绸,立刻掀起墙角的排水板:“从这儿进去,首走第三个炉房,那里的火油桶被动过手脚。”
陈琅钻进排水道时,腥臭的泥水没到膝盖。他想起图纸上标注的 “猛油火柜核心区”,就在第三个炉房隔壁。王仁赡要的 “意外”,怕是想让火油桶爆炸,连带着毁掉整个火器坊。
“琅哥,这火折子潮了,点不着!”
恍惚间,竟听见李二的声音。陈琅猛地回神,才发现是自己的呼吸太急,在潮湿的管道里凝成了白雾。他咬紧牙关往前挪,指尖摸到怀里的图纸 —— 那上面不仅有猛油火柜的原图,还有他用炭笔标注的 “安全调压阀” 改进方案。
他从没打算真的炸了炼坊。
只要在魏王巡查时,故意 “操作失误”,让火柜喷出的火焰比预期弱三成,再 “慌乱” 中掉出这张改进图,既能让王朴看到他的价值,又能让王仁赡的阴谋落空。至于陈磊和李二…… 他早己托老卒带了口信,让他俩立刻往济州跑,别回头。
“哗啦!”
排水板被顶开的瞬间,炼坊的硫磺味扑面而来。陈琅刚钻出地道,就听见炉房传来锻铁的叮当声,火光将人影投在墙上,忽大忽小。他按老卒的指引,贴着墙根往第三个炉房摸去,靴底踩过的煤渣发出细碎的声响。
就在他快要摸到炉房木门时,一道清冷的女声突然在身后响起:
“深夜闯炼坊,陈郎君好大的胆子。”
陈琅的头皮瞬间炸了!这声音…… 是九曲巷那个穿月白襦裙的女子!
他猛地转身,月光下,女子的凤凰金簪泛着冷光,手里还牵着那匹黑马,马鞍上的紫檀木匣子不知何时打开了,露出里面整齐的银针 —— 竟是套针灸用的医具。
“符姑娘?弥象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陈琅握紧袖中的短刀,“你怎么会在这儿?”
符清漪没回答,只是目光扫过他沾着泥水的裤脚,又落在他微微鼓起的胸口:“怀里藏的是猛油火柜的图纸吧?王仁赡让你来炸炼坊,还是来偷火器?”
陈琅的心脏狂跳!她怎么连王仁赡的计划都知道?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往后退了半步,脚己经踩到了排水口的边缘,“我只是路过……”
“路过?” 符清漪冷笑一声,突然抬手,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两个黑衣护卫立刻上前,铁钳般的手抓住了陈琅的胳膊,“炼坊墙高九尺,你从哪儿‘路过’进来的?”
短刀被搜走时,陈琅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他看着符清漪走近,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温度:“你可知私闯军器监炼坊,是满门抄斩的罪?”
“那你想怎样?” 陈琅挣扎着,却被护卫死死按住,“像九曲巷那样,再放我一次?”
“放你?” 符清漪的指尖轻轻点在他胸口,那里正是图纸藏着的地方,“放你去帮王仁赡构陷忠良?放你把陈磊和李二的命都搭进去?”
陈琅猛地愣住:“你认识他俩?”
符清漪没回答,只是对护卫道:“把他带去枢密院,交给王相公。”
枢密院?王相公?王朴?
陈琅彻底懵了!这女人到底想干什么?把他送给王朴,不等于首接送他上刑场吗?
“你疯了!” 他怒吼着挣扎,“王朴要是知道我私闯炼坊,会立刻砍了我!”
符清漪却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月光落在她脸上,竟有种诡异的温柔:“砍了你,总比让你被王仁赡当枪使,最后落个‘通敌叛国’的罪名,连累济州的家人强。”
济州的家人?陈琅的心又是一震 —— 他根本没有家人,这话分明是在暗示,她知道陈磊和李二己经往济州跑了!
“你到底是谁?” 陈琅的声音发颤,“为什么要帮我?”
符清漪没再说话,翻身上马,紫檀木匣子在月光下合上,发出 “咔哒” 一声轻响,像极了锁扣合拢的声音。
被押着往枢密院走的路上,陈琅的脑子乱成一团。符清漪的每句话都像钥匙,撬开他不知道的秘密:她认识陈磊李二,知道王仁赡的阴谋,甚至清楚他的软肋…… 她到底是敌是友?
枢密院的大门比开封府衙气派十倍,朱漆大门上的铜环足有碗口大,守门的卫兵看到符清漪的金簪,立刻躬身行礼,连盘问都不敢。
穿过三道回廊,陈琅被推进一间石室。这里比开封府地牢干净,却更阴森,石壁上刻着 “慎言” 二字,墨迹暗红,像是用血染成的。
“哐当” 一声,铁门关上。陈琅瘫坐在地上,看着头顶狭小的气窗 —— 那里能看到北斗七星,和清河县粮铺后院看到的一模一样。
他忽然想起李二总说:“琅哥,天上的星星都是定好的,咱仨的命,也该是定好的。”
可现在,他被关在枢密院的大牢里,陈磊和李二不知是否安全,那个神秘的符清漪,到底是救他,还是把他推进了更深的深渊?
石室的火把突然晃了晃,陈琅猛地抬头,看见铁门外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 玄色官袍,三缕短须,正是后周智囊,枢密使王朴!
王朴手里把玩着那把从他身上搜出的短刀,刀锋在火光下闪着冷光,一步步朝牢门走来。
陈琅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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