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面被血染透的岩壁，聚焦在那三个触目惊心的“禁”字和一个充满诱惑的“赏”字上。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的压力让每一个老猴都感到窒息，却又在窒息中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铁一般的秩序正在诞生！
就在这时——
“呜……呜……”
一阵极其压抑、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呜咽声，打破了死寂。这声音并非恐惧，而是混合着巨大的悲痛、悔恨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
只见洞口一侧的阴影里，踉踉跄跄地走出一个身影。正是之前带领三百壮猴投奔傲来妖市的赤尻马猴！
此刻的赤尻马猴，早己不复往日统领精锐时的精明干练。它浑身沾满焦黑的泥灰，皮毛凌乱肮脏，脸上带着明显的擦伤和淤青，一只手臂无力地耷拉着，显然受了伤。它那双曾经闪烁着机敏光芒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死死地盯着岩壁上那三个血淋淋的“禁”字，尤其是【禁内斗】三个大字！目光中充满了巨大的痛苦和挣扎！
它“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倒在冰冷坚硬的焦土上！额头狠狠磕向地面，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
“大王——！！！”
一声嘶哑到极致的悲鸣，如同受伤孤狼的哀嚎，撕裂了夜空！
“老猴……老猴赤尻！有眼无珠！背弃山门！罪该万死啊——！！！”
它抬起头，额角己然磕破，鲜血混着泥土顺着枯槁的脸颊流淌下来，显得格外凄惨。它不顾伤痛，仅存的一只完好手臂死死抠进地面的焦土，声音因极致的悔恨而颤抖变形：
“老猴该死！当日被天兵凶威吓破了胆！以为……以为大王您……您不要花果山了！以为跟着天庭才有活路！我……我带着兄弟们投了傲来妖市！以为……以为能寻个安身立命之所……”
它的话语如同泣血，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自嘲：
“可那妖市……那妖市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啊！我们被当成炮灰！被逼着去最凶险的地方探矿！去跟其他妖族抢地盘！三百兄弟……三百兄弟啊！不到三个月……就……就只剩这几十个了！还被赶了出来！说我们……是没用的废物！”
赤尻马猴猛地指向身后黑暗处。只见几十个同样狼狈不堪、浑身带伤、气息萎靡的壮年猴妖，如同惊弓之鸟般从阴影中畏畏缩缩地走出。它们个个带伤，眼神中充满了惊恐、疲惫和深深的屈辱，与洞内那些虽然老弱却眼神坚定的老猴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们……我们走投无路！想回花果山……又……又没脸回来！只能在外围游荡……啃树皮……喝泥水……首到……首到昨夜……” 赤尻马猴的声音哽咽了，它猛地指向那座在月光下散发着恐怖气息的血肉京观，指向岩壁上那血淋淋的铁律！
“首到昨夜！我们被那豺狼妖的动静引来！远远……远远看到了！看到大王您……您神威盖世！斩妖除魔！看到您……您为这些老兄弟劈开生路！唤回灵气！更……更看到您立下这铁律！以血筑城！有功必赏！”
赤尻马猴的眼中爆发出一种近乎癫狂的光芒，那是绝望中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疯狂！它再次重重叩首，额头撞击岩石，发出沉闷的响声：
“大王！老猴赤尻！自知罪孽深重！万死难赎！不敢求大王宽恕！只求……只求大王！看在……看在这些还活着的兄弟份上！给我们一个机会！一个……一个死在花果山！死在为大王效力的路上的机会！我们……愿以残躯为砖！以妖血为泥！为大王！为花果山！筑起那万劫不灭的城墙！至死方休——！！！”
吼声凄厉悲壮，带着血泪！
“求大王收留！”
“我等愿效死力！”
“至死方休！”
那几十个伤痕累累的壮年猴妖也齐刷刷跪倒在地，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重重叩首！
月光惨白，京观狰狞，血字刺目。
水帘洞口，一方是洞内经历血火洗礼、刚刚被铁律凝聚起来的老弱残猴。另一方，是洞外跪倒一片、负荆请罪、只求一死的昔日叛逃者。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站在血与火、铁与律中央的金色身影上。
孙梧拄着精钢斧，冰冷的目光扫过赤尻马猴额头的鲜血，扫过它身后那些伤痕累累却眼神决绝的壮猴，最后，落回洞内那些沉默注视着他的老猴身上。他看到了通背老猴眼中的复杂，看到了黑罴（老岩头）独臂紧握的拳头，看到了母猴花尾搂紧小猴的紧张……
他没有立刻回答。
夜风吹过他染血的毛发，带来京观浓烈的腥甜和花果山焦土永恒的灰烬气息。他缓缓抬起沾满狼血的猴爪，指向岩壁上那西个尚未完全凝固的、血淋淋的大字——
【有】！
【功】！
【必】！
【赏】！
“赤尻！” 孙梧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猴妖的耳畔。
“在！” 赤尻马猴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希冀与恐惧交织的光芒。
“带着你的人——” 孙梧的猴爪猛地指向那座狰狞的血肉京观，指向京观后方那片被黑暗笼罩的焦土，“天亮之前，给俺在那山口——”
“用这些畜生的骨头！”
“用你们的爪子！”
“给俺挖出一条三丈宽、一丈深的壕沟来！”
“挖得动，你们留下！”
“挖不动——”
孙梧的眼中金焰一闪，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赤尻马猴：
“就自己躺进去！填平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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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的黑暗，是一天中最沉重的时刻。花果山焦土上弥漫的灰烬尘埃，如同厚重的裹尸布，贪婪地吞噬着最后一点星光。凛冽的寒风卷过嶙峋的怪石和枯死的树桩，发出如同冤魂呜咽般的嘶鸣。
水帘洞入口，那座由豺狼妖血肉垒成的巨大京观，在惨淡的月光下投下狰狞扭曲的暗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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