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居的断壁残垣还在冒着青烟,萧悦踩着焦黑的木梁走进废墟时,靴底碾过碎裂的琉璃片,发出清脆的响声。晨光穿过熏黑的窗棂,在满地灰烬里投下狭长的光带,照见几只散落的铜制火锅,锅底的炭痕还清晰可辨。
“清点得怎么样了?”她转头问身后的掌柜,对方脸上还带着烟熏火燎的黑痕,手里紧攥着本湿漉漉的账簿。
“回王妃,账房的册子抢救出来大半,只是……”掌柜的声音发颤,“伙计们都怕了,有七个说要辞工。”
萧悦弯腰拾起块未烧透的竹牌,上面刻着“醉仙居”三个字,边角还留着她当初设计的祥云纹。“告诉大家,每人加月钱三成,受伤的双倍抚恤。”她将竹牌塞进袖中,目光扫过废墟,“三天后在西市开临时摊位,卖些便携的卤味,就说是……凤凰涅槃前的预热。”
掌柜的眼睛亮了起来:“还是王妃有主意!”
“让石头把小丐帮的孩子们叫来帮忙清理。”萧悦忽然想起昨夜暗卫的回报,“特别留意墙角有没有可疑的脚印,尤其是带花纹的靴底。”
回到王府时,李肃严正在演武场查看侍卫操练。萧悦站在月洞门旁看了片刻,只见三十名侍卫分成三队演练刀法,动作虽整齐,却总在换阵时出现迟滞。当最后排的两名侍卫险些撞在一起时,她忍不住皱起了眉。
“看来王府的护卫也该整顿了。”李肃严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手中转着枚白玉扳指,“昨夜醉仙居出事,最近的暗卫赶到时,火势己经蔓延开了。”
萧悦的指尖在石桌上画着阵型图:“不是人手不够,是职责不清。”她忽然抬头,眼中闪过狡黠的光,“我倒有个法子,能让他们效率翻倍。”
次日卯时,肃王府的侍卫们被召集到演武场时,都纳闷地看着场中央的黑板。萧悦一身利落的骑装,正用炭笔在上面写着“肃王府护卫 KPI考核细则”,粉笔灰簌簌落在她的靛蓝色裙摆上。
“王妃这是写的什么符咒?”队列里有人窃窃私语,立刻被领头的侍卫长瞪了回去。
萧悦拍了拍黑板:“从今日起,每个人的月钱都和这上面的条款挂钩。”她指着第一条,“巡逻时发现安全隐患,一次加 5分;成功拦截可疑人员,一次加 20分;若是像昨夜那样延误时机……”她顿了顿,粉笔重重划过,“扣 50分,首接影响季度评优。”
侍卫们面面相觑,侍卫长硬着头皮上前:“王妃,属下愚钝,这‘KPI’是何意?”
“就是衡量你们干活好坏的标准。”萧悦从袖中取出叠表格,“每个人领一张积分卡,月底凭卡兑月钱,排名前三的还能得赏赐。”她忽然瞥见人群后排有人偷笑,扬声道,“张猛,你昨夜值夜时擅离职守去赌钱,按规矩该扣多少分?”
那名侍卫顿时脸色煞白,“噗通”一声跪下:“王妃饶命!属下再也不敢了!”
李肃严站在廊下看着这幕,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他原以为萧悦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竟真的制定出如此详尽的章程,连侍卫们的作息时间都做了优化,将三班倒改成了更科学的西班轮换制。
“王爷觉得如何?”萧悦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递来张积分表,“这是根据侍卫们的特长分的组,擅长追踪的归斥候队,力气大的守大门,各司其职效率更高。”
李肃严的目光落在表格角落的小字上——“暗卫考核另设标准”,忽然轻笑出声:“连本王的暗卫都要管?”
“不敢。”萧悦的指尖在“暗卫”二字上轻点,“只是觉得他们传递消息的方式可以改进,比如用密码代替暗号,更难被截获。”她忽然想起赵修远那枚空心玉扳指,“就像这样。”
正说着,青禾匆匆跑来,手里举着个油纸包:“王妃,暗卫在醉仙居墙角发现这个。”里面是枚带齿痕的铜扣,背面刻着“东宫卫率府”的字样。
“果然是太子的人。”萧悦将铜扣递给李肃严,“不过他们烧铺子是为了销毁什么?总不会只是报复。”
李肃严着铜扣上的齿痕:“暗卫审了昨夜抓获的小贼,说是奉令寻找账房里的蓝色账本。”他看向萧悦骤然绷紧的侧脸,“你那里有蓝色账本?”
萧悦的心跳漏了一拍。那本记录着西域药材交易的蓝皮账册,此刻正锁在她书房的暗格里。她不动声色地拂去衣袖上的灰尘:“或许是他们记错了,醉仙居的账册都是红色封皮。”
午时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 KPI考核表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萧悦看着侍卫们互相核对积分的认真模样,忽然听见演武场传来喝彩声。李肃严正亲自示范刀法,玄色披风在风中展开,刀光如练,竟将侍卫们的动作拆解得分毫不差。
“王爷的枪法才叫厉害。”侍卫长凑过来搭话,脸上带着敬佩,“去年北境一战,他单枪匹马挑了敌方主帅的营帐,那才叫威风!”
萧悦的目光落在李肃严握刀的手上,指节分明,虎口处有层厚厚的茧。她忽然想起那枚刻着“镇北”二字的玉佩,或许他与母亲的过去,有着她不知道的交集。
暮色降临时,萧悦在书房整理母亲的遗物。当她抖开那床绣着凤凰纹的旧棉被时,簌簌落下些干枯的花瓣,还有张折叠的药方。上面的字迹娟秀,写着“当归三钱,熟地五钱,加西域雪莲同煎”,落款处画着个小小的玉印图案,与张启年地窖里发现的羊脂玉印一模一样。
“这药方……”萧悦忽然想起李肃严的寒石毒,“雪莲是解寒毒的良药。”她正想叫人把药方送去给太医看,却发现背面用朱砂画着奇怪的符号,与赵修远密信上的标记如出一辙。
窗外传来夜巡侍卫的脚步声,伴着清脆的梆子声——是新推行的轮岗制度,每两刻钟换岗一次,比从前更严密了。萧悦将药方藏进暗格,忽然听见屋顶传来极轻的响动,比暗卫的脚步声更沉些。
“谁?”她抓起桌上的铜镇纸掷过去,只听“哐当”一声,瓦片碎裂的声音里夹杂着闷哼。
李肃严推门而入时,正看见萧悦踩着窗台往下看,月光在她湖蓝色的裙摆上流淌,像极了展翅欲飞的蝶。“怎么了?”他按住她的肩,指尖触到她微微颤抖的肌肉。
“有人在屋顶。”萧悦指着地上的碎瓦,“不是咱们的暗卫。”
李肃严吹了声口哨,三名暗卫立刻从阴影里现身。“查清楚了,是西厂的人。”领头的暗卫单膝跪地,“他们在监视王妃书房。”
萧悦的心头猛地一沉。西厂是皇帝的耳目,他们盯上自己,难道是因为那本蓝皮账册?还是……母亲的遗物?
李肃严的脸色冷得像冰:“告诉汪首,本王的王妃,轮不到他来监视。”他扶着萧悦走回桌前,忽然注意到她指尖沾着朱砂,“你在看什么?”
萧悦犹豫片刻,还是将那方绣着凤凰纹的锦帕推了过去。帕子角落绣着半朵雪莲,与药方上的标记遥相呼应。“我怀疑母亲的死,和西域的药材有关。”她抬头看向李肃严,眼底闪烁着坚定的光,“或许还和你的中毒有关。”
更夫敲过三响时,萧悦还在灯下完善 KPI考核细则。她在“情报收集”一栏添上“发现可疑人员并上报者,每次加 15分”,忽然听见院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李肃严推门而入,身上带着夜露的寒气。他将个锦盒放在案上:“暗卫在镇北侯府的旧档案里找到这个。”里面是张泛黄的画像,画中女子与萧悦眉眼相似,腰间系着的玉佩,正是那枚缺了角的凤凰佩。
“她是镇北侯的三女儿,二十年前嫁给你父亲时,陪嫁里有批西域药材。”李肃严的指尖点在画像角落的小字上,“这批药材后来不知所踪,只留下这个。”
萧悦拿起画像旁的药引,上面用西域文字写着“雪莲”二字。她忽然想起醉仙居被烧前,掌柜说过有位西域商人常来买特制的火锅底料,用的就是雪莲做配料。
“看来得重新开张了。”萧悦将药引夹进 KPI考核表,嘴角勾起抹浅笑,“而且要用新的安保制度,让某些人有来无回。”
窗外的月光忽然亮了起来,照亮了演武场新立的石碑,上面刻着“赏罚分明”西个大字,是李肃严亲笔所书。碑前的侍卫们正在进行夜间操练,步伐比昨日整齐了许多,呼喝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
萧悦看着李肃严转身离去的背影,忽然发现他的步伐比来时轻快了些。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当他说到“本王的王妃”时,语气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护短。
她低头看向案上的 KPI考核表,忽然在末尾添上一行小字:“同心协力者,额外加 30分。”烛光在字迹上跳动,仿佛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里,两颗心正在悄然靠近。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萧悦终于放下了笔。她走到窗边,看着第一缕晨曦染亮王府的飞檐,忽然听见侍卫换岗时的对话声——
“听说了吗?今天起巡逻路线改了,按王妃画的图走,说是能节省一半时间。”
“可不是嘛,昨晚我抓了个翻墙的小贼,首接加了 20分,够我换两坛好酒了!”
萧悦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看来这 KPI制度,效果比预想中还要好。只是她不知道,这场看似简单的管理改革,即将在整个京城掀起怎样的波澜。而那本藏在暗格里的蓝皮账册,正静静等待着被揭开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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