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着沙砾，打在脸上像小刀子割肉。苏晚晴缩着脖子，把冻得通红的手揣进袖管里，站在公交站台的广告牌后面，看着手里那张写着表姐电话号码的纸条，指节捏得发白。
这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被超市辞退后，她又找了几天工作，可要么因为她年纪大，要么因为她没经验，要么就是一听她的名字就摇头——她不知道苏明宇又在背后说了她多少坏话。
身上的钱早就花光了，房东昨天把她的行李扔到了楼道里，说再不交房租就把东西全扔出去喂狗。她抱着一个装着几件换洗衣物的纸箱，在寒风里站了整整一夜，手脚冻得几乎失去知觉。
走投无路之下，她想到了表姐。
表姐是母亲的亲侄女，小时候跟她最亲，总偷偷塞糖给她吃。后来表姐嫁了个有钱人，搬去了市区，联系就少了，但逢年过节还会互相发个短信。
苏晚晴想，表姐那么善良，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她深吸一口气，按下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传来表姐略显不耐烦的声音：“喂？谁啊？”
“表姐，是我，晚晴。”苏晚晴的声音因为紧张和寒冷而发颤。
“晚晴？”表姐的声音顿了一下，语气里透着一丝警惕，“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表姐，我……我遇到点麻烦，想跟你借点钱，再……再借住几天，就几天，我找到工作就走。”苏晚晴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要听不见。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表姐刻意压低的声音：“晚晴，不是表姐不帮你，实在是……你妈前两天刚给我打过电话。”
苏晚晴的心猛地一沉：“我妈？她跟你说什么了？”
“你妈说……说你最近不太对劲。”表姐的声音含糊起来，“说你跟林浩闹离婚，还跟你弟弟抢家产，脑子有点不清楚，甚至……甚至克夫克家，谁跟你走得近谁倒霉。晚晴，不是表姐迷信，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克夫克家？”苏晚晴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浑身冰凉，“表姐，你怎么能信她的话？我没有！我是被他们逼的！”
“是不是被逼的，表姐也不知道。”表姐的语气变得疏远起来，“但你妈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说你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就是个丧门星。晚晴，我家孩子刚上小学，我实在不敢冒这个险……”
“表姐！”苏晚晴急得哭了出来，“你看着我长大的，你还不了解我吗？我怎么可能是那种人？我妈她是故意陷害我！她就是不想让我好过！”
“好了好了，别说了。”表姐的声音变得不耐烦，“我还有事，先挂了啊。”
“表姐！你别挂！”苏晚晴急忙喊道，“我真的很困难，你就帮帮我这一次，求你了！”
“不是表姐不帮，是真的帮不了。”表姐顿了顿，语气生硬地说，“以后……你也别再给我打电话了，影响不好。”
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苏晚晴握着手机，愣在原地，耳边还回响着表姐那句“以后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她不甘心，又拨了过去，听筒里却传来冰冷的提示音：“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再打，还是通话中。
她明白了，表姐把她拉黑了。
那个小时候总把最大的糖塞给她，说“晚晴妹妹最乖”的表姐，就因为母亲几句造谣，就把她当成了瘟疫，避之不及。
苏晚晴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失声痛哭起来。
寒风卷着她的哭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却没有一个人停下脚步。
路过的行人有的匆匆一瞥，有的皱着眉绕开，还有的对着她指指点点，像在看一个疯子。
她就像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垃圾，无人问津，无人在意。
哭了不知道多久，首到嗓子发哑，眼泪流干，苏晚晴才慢慢抬起头。
天色己经暗了下来，路灯亮了，昏黄的光线照在她布满泪痕的脸上，显得格外狼狈。
她站起身，感觉头晕目眩，大概是饿了太久，又受了风寒。她踉跄了一下，手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垃圾桶，划了一道口子，血立刻涌了出来。
真疼啊。
可再疼，也比不上心里的疼。
就在这时，一只粗糙的手递过来一张创可贴。
苏晚晴愣住了，抬头看去。
是一个清洁工阿姨，穿着橙色的工作服，手里拿着扫帚，脸上布满了风霜，眼神却很温和。
“姑娘，擦擦吧。”阿姨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却很亲切，“天这么冷，别冻着了。”
苏晚晴看着那张贴着卡通图案的创可贴，又看了看阿姨布满老茧的手，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又掉下来。
她接过创可贴，声音沙哑地说了句：“谢谢阿姨。”
“不客气。”阿姨叹了口气，看着她怀里的纸箱，“遇到难处了？”
苏晚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说。
“谁都有难的时候。”阿姨拿起扫帚，一边扫地一边说，“我女儿前两年也跟你一样，被她男人欺负，跑回娘家，哭得死去活来。我跟她说，天塌不下来，只要人在，就有希望。”
苏晚晴的心猛地一颤，抬头看着阿姨。
阿姨笑了笑，露出嘴里少了一颗牙的豁口：“姑娘，别灰心。日子再难，也得往下过。你看我，扫大街的，挣得不多，但每天能吃饱饭，能看着我外孙子长大，就挺好。”
她把扫帚靠在墙上，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塑料袋包着的馒头，塞到苏晚晴手里：“拿着，趁热吃。”
馒头还是温的，带着淡淡的麦香。
苏晚晴握着馒头，感觉一股暖流从手心传到心里，驱散了一些寒意。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哽咽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阿姨拍了拍她的肩膀：“赶紧找个地方暖暖吧，这天儿，冻出病来就麻烦了。”
说完，阿姨拿起扫帚，推着垃圾车，慢慢走远了，橙色的身影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格外温暖。
苏晚晴站在原地，手里握着那个温热的馒头和那张卡通创可贴，看着阿姨远去的背影，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这一次，不是因为绝望，而是因为感动。
在她被所有亲人抛弃，被全世界冷眼旁观的时候，一个素不相识的清洁工阿姨，给了她一个馒头，一张创可贴，一句关心。
就像在无边的黑暗里，点燃了一根小小的蜡烛。
虽然微弱，却足以照亮她脚下的路。
苏晚晴擦干眼泪，撕开创可贴，小心翼翼地贴在手上的伤口上。然后，她咬了一口馒头，温热的感觉从嘴里传到胃里，让她几乎落下泪来。
她抬起头，看着漆黑的夜空，深吸一口气。
是啊，天塌不下来。
母亲的绝情，弟弟的卑劣，丈夫的背叛，表姐的冷漠……
所有的伤害，所有的痛苦，她都记在心里。
她不会就这么倒下的。
她要活下去，而且要活得比任何人都好。
那些欠了她的，她会一点一点，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苏晚晴握紧了手里的馒头，眼神慢慢变得坚定。
她转身，朝着与家相反的方向走去。
那里或许有未知的困难，或许有更多的伤害。
但她知道，那是她唯一能走的路。
一条通往新生，也通往复仇的路。
寒风依旧在吹，但苏晚晴的脚步，却异常坚定。
因为她知道，就算全世界都抛弃了她，她还有自己，还有这只手里温热的馒头，和那张带着陌生人善意的创可贴。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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