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口的老槐树叶子落得差不多了，光秃秃的枝桠在寒风里抖得厉害。苏晚晴攥着手里的纸条，上面是清洁工阿姨打听来的地址——当年给母亲接生的邻居王阿姨，就住在这条巷子里的三号院。
她的手心全是汗，后背的伤口隐隐作痛，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出生证明被撕的事像块巨石压在心头，她必须找到王阿姨，这是她现在唯一的希望了。
三号院是个老旧的西合院，墙皮都剥落了，门口堆着几个酸菜缸，散发着酸溜溜的味道。苏晚晴站在院门口，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抬脚走进去。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一只老母鸡在刨食。正房的门开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坐在炕沿上，戴着老花镜，手里拿着针线，正在缝补一件旧棉袄。
“请问，王阿姨在家吗？”苏晚晴轻声问。
老太太抬起头，眯着眼睛打量了她半天，才慢悠悠地说：“我就是。你是谁？找我有事？”
苏晚晴的心脏猛地一跳，赶紧走过去：“王阿姨您好，我是隔壁苏家的女儿，苏晚晴。”
王阿姨的手顿了一下，眼神闪烁了一下，低下头继续缝衣服，声音冷淡：“苏家的？不认识。”
苏晚晴愣了一下，没想到会是这个反应。她赶紧说：“阿姨，您不记得了吗？小时候您还抱过我呢。我妈是张兰，三十年前，是您帮她接的生。”
提到“接生”两个字，王阿姨的手明显抖了一下，手里的针线掉在了炕上。她抬起头，眼神里带着警惕和慌乱：“你……你提这个干嘛？都三十年了，早忘了。”
苏晚晴看她这反应，心里更有底了。王阿姨肯定知道什么，只是不想说。
“阿姨，我知道您记得。”苏晚晴的声音带着恳求，“我找您，就是想问问当年的事。我妈说我是3月12号生的，可我去医院查，档案被人撕了。您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是哪天出生的？”
王阿姨的脸一下子白了，她从炕上下来，推着苏晚晴往外走：“我不知道！你别问了！赶紧走！”
“阿姨！”苏晚晴抓住她的胳膊，急得快哭了，“我就想知道真相！我妈她……她有事瞒着我！您就告诉我吧，求您了！”
“我不知道什么真相！”王阿姨的声音拔高了，眼神里却满是恐惧，“当年的事我早忘了！你再不走，我就喊人了！”
苏晚晴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王阿姨越是这样，越说明当年的事不简单。
“阿姨，是不是我妈不让您说？”苏晚晴的声音带着一丝猜测，“她是不是威胁您了？”
王阿姨的身体僵了一下，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来。
苏晚晴看在眼里，心里更疼了。她松开王阿姨的胳膊，退后一步，深深鞠了一躬：“阿姨，我知道您有难处。可我真的很想知道真相。我妈最近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我弟弟也……”
她哽咽着，把自己这些年的遭遇，母亲如何偏心，如何纵容弟弟欺负她，如何冒领她的低保，甚至如何撕掉她的出生证明，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阿姨，我就是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我妈亲生的？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苏晚晴的眼泪掉了下来，“如果您知道，就告诉我吧。就算……就算我真的不是苏家的女儿，我也想知道真相。”
王阿姨站在原地，听完她的话，眼圈也红了。她叹了口气，抹了把眼泪，转身往屋里走：“进来吧。”
苏晚晴跟着她走进屋，屋里陈设很简单，一张炕，一个掉漆的衣柜，还有一张方桌，桌上摆着一个相框，里面是个年轻男人的照片。
“那是我儿子，前几年走了。”王阿姨看出了她的目光，声音沙哑地说。
苏晚晴没说话，默默地坐在炕边的小凳子上。
王阿姨坐在炕沿上，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其实……当年的事，我一首记在心里，没敢忘，也没敢跟别人说。你妈当年威胁我，说要是敢说出去，就让你弟弟砸了我的摊子，让我在这一片待不下去。”
苏晚晴的心沉了下去：“所以……她说的是真的？我真的不是她亲生的？”
王阿姨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眼神复杂：“你是她亲生的，这点没错。可……”
她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才继续说：“可你妈当年生的，是个女儿。”
苏晚晴愣住了：“女儿？那我……”
“你听我说完。”王阿姨打断她，“你妈生你的时候是早产，生下来才五斤多，瘦瘦小小的。当时你爸不在跟前，出差了。你妈一看是个女儿，当时就哭了，说什么也不肯喂奶，说这丫头片子没用，不能给苏家传宗接代。”
苏晚晴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疼。
“第二天一大早，你妈娘家就来了个人，抱着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男婴，偷偷摸摸地进了屋。”王阿姨的声音压得很低，“我当时在厨房给你妈熬粥，听见屋里有动静，就过去看了一眼。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苏晚晴的心跳得飞快，紧张地看着她。
“我看到你妈和她弟弟，正把你抱出来，把那个男婴换了进去！”王阿姨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当时吓得差点叫出声，赶紧躲回了厨房。你妈后来出来看到我，眼神凶得像要吃人，警告我不准说出去，不然就让我好看。”
轰——
苏晚晴只觉得脑子里一声巨响，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换了……真的换了……
母亲真的把刚出生的她，换成了一个男婴！
那个男婴，就是苏明宇！
所以，苏明宇根本就不是苏家的孩子，而是母亲用她换来的！
所以，母亲才那么偏心苏明宇，那么讨厌她！
所以，母亲才要撕掉她的出生证明，毁掉所有证据！
原来，她才是苏家真正的女儿！她才是那个应该被捧在手心里的孩子！
可她却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像扔垃圾一样，嫌弃，虐待，甚至差点被换掉！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掉下来，砸在冰冷的地板上。苏晚晴捂着嘴，不敢发出声音，肩膀却止不住地颤抖。
三十年了。
她被蒙在鼓里三十年。
她像个傻子一样，被母亲和弟弟欺负了三十年。
她一首以为是自己不够好，不够懂事，才得不到母亲的爱。原来不是的。
从一开始，母亲就没打算要她。
“那……那我呢？”苏晚晴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他们把我抱走后，想把我怎么样？”
王阿姨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你妈后来跟我说，把你送到乡下亲戚家了，说那边愿意养。我当时吓得不行，也不敢多问。”
送到乡下亲戚家？
苏晚晴愣住了。
不对啊。
她明明是在苏家长大的啊。
难道……中间还有什么变故？
“阿姨，您确定他们把我抱走了？”苏晚晴抓住最后一丝希望，“可我……我就是在苏家长大的啊。”
王阿姨也愣住了：“你在苏家长大的？不可能啊！我明明看到他们把你抱走了，抱走的是个女儿，留下的是个儿子啊！”
苏晚晴的脑子更乱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王阿姨说的是真的，那她是谁？
她为什么会在苏家长大？
被抱走的那个女儿又在哪里？
难道……还有更复杂的隐情？
苏晚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后背的伤口疼得更厉害了。她扶着炕沿，才勉强站稳。
王阿姨看着她苍白的脸，也慌了：“姑娘，你没事吧？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
苏晚晴摇了摇头，眼泪还在不停地掉：“阿姨，谢谢您告诉我这些。您……您能帮我做个证吗？证明我妈当年确实换了孩子。”
王阿姨的脸一下子白了，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不能作证！你妈那个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要是帮你作证，她肯定饶不了我！”
“阿姨！”苏晚晴抓住她的手，“我知道您害怕。可您想想，我妈当年能做出换孩子这种事，就不是什么好人！她现在还在欺负我，霸占我的房子，挪用我的低保，我弟弟还欠了三百万赌债，他们迟早会遭报应的！”
王阿姨的眼神动摇了，嘴唇哆嗦着：“可……可我……”
“阿姨，就当积德行善了，行吗？”苏晚晴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不想再被他们欺负了，我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您就帮帮我吧，求您了！”
王阿姨看着她哭得通红的眼睛，又想起当年那个瘦瘦小小的女婴，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她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好吧……如果真的到了法庭上，我就……我就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
苏晚晴的眼泪掉得更凶了，这一次，却是带着一丝希望的泪水。
她终于有证人了。
她终于离真相更近了一步。
“谢谢您，阿姨，太谢谢您了！”苏晚晴不停地鞠躬，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王阿姨赶紧扶着她：“好了好了，别说这些了。你也别太伤心了，事情都过去了。你现在最重要的是照顾好自己，别再让你妈和你弟弟欺负了。”
苏晚晴点点头，擦干眼泪：“我知道了，阿姨。您放心，我不会再让他们欺负了。”
从王阿姨家出来，外面的风更大了。苏晚晴裹紧了外套，却不觉得冷。心里的那块巨石好像被搬开了一角，透进了一丝光亮。
虽然还有很多疑问没解开，但她己经知道了最关键的真相——她是母亲的亲生女儿，却被换成了苏明宇。
母亲欠她的，苏明宇欠她的，她会一点一点，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她抬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深吸了一口气。
复仇的路，才刚刚开始。
但她己经准备好了。
不管前面有多少荆棘和坎坷，她都会一步一步，坚定地走下去。
因为她知道，她不是没人要的野种，她是苏家真正的女儿。
她有权利，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苏晚晴的脚步越来越坚定，背影在寒风中显得格外挺拔。巷子里的老槐树仿佛也在为她加油，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后，王阿姨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这场战争，注定不会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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