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院调解室的空气像块浸了水的棉絮，又冷又沉。苏晚晴坐在塑料椅上，后背的伤口被硬邦邦的椅背硌得生疼，可她连动都懒得动。
对面的林浩跷着二郎腿，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滑动，嘴角挂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他身边坐着他的律师，一个戴着金边眼镜的男人，正低头整理文件，时不时抬眼瞥苏晚晴一下，眼神里带着审视和轻蔑。
调解法官清了清嗓子："苏晚晴女士，关于林浩先生提出的离婚诉求和财产分割方案，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苏晚晴抬起头，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我不同意。房子是我的婚前财产，他一分钱都别想拿走。至于那些所谓的出轨照片，是伪造的，我要求鉴定。"
"伪造？"林浩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把手机往桌上一扔，"苏晚晴，事到如今你还嘴硬？照片都清清楚楚，你还想狡辩？"
"是不是狡辩，鉴定一下就知道了。"苏晚晴冷冷地看着他，"林浩，我们夫妻一场，你至于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吗？"
"夫妻一场？"林浩的脸沉了下来，"你流产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夫妻一场？你被你弟弟打得头破血流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夫妻一场？苏晚晴，是你先对不起我的！"
"我对不起你？"苏晚晴气得浑身发抖，"我流产是因为谁？还不是因为你妈天天指桑骂槐，逼我生儿子？我被我弟弟打，你又在哪里？你在陪你的情人度假！"
"你胡说八道什么！"林浩猛地站起来，指着苏晚晴的鼻子骂，"你这个恶毒的女人，自己做了对不起我的事，还想往我身上泼脏水！"
"够了！"调解法官拍了拍桌子，"这里是法院，不是你们家吵架的地方！林浩先生，请你注意言辞。"
林浩悻悻地坐下，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
就在这时，调解室的门被推开了，母亲拄着拐杖，由苏明宇扶着，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
"妈，你怎么来了？"苏晚晴愣住了。
母亲没理她，径首走到林浩身边，拉着他的手哭哭啼啼："小林啊，你可不能跟晚晴离婚啊，她知道错了，她以后肯定会好好跟你过日子的。"
林浩皱着眉头抽回手："阿姨，这是我和苏晚晴之间的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怎么能不费心呢？"母亲转而抓住调解法官的手，"法官同志，你可一定要劝劝他们啊。我们晚晴就是一时糊涂，她不是故意的，你看在她肚子里曾经怀过林家骨肉的份上，让小林再给她一次机会吧。"
苏晚晴看着母亲惺惺作态的样子，只觉得一阵恶心。她明明知道自己是被冤枉的，却还在这里帮着林浩演戏，把所有的错都推到她身上。
"妈，你别在这胡说八道了。"苏晚晴的声音冷得像冰，"我没有错，错的是他们！"
"你这个死丫头，怎么跟你妈说话呢！"母亲突然变了脸，拐杖往地上一顿，"要不是你不守妇道，小林能跟你离婚吗？我们苏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想让我们老两口死不瞑目！"
"我没有！"
"你还敢说没有？"苏明宇在一旁帮腔，"照片都拍下来了，你还想抵赖？我看你就是欠揍！"
他说着就要上前打苏晚晴，被周敏一把拦住。
"苏明宇，这里是法院，你想干什么？"周敏怒视着他，"再敢动手，我就报警了！"
苏明宇被周敏的气势吓住了，悻悻地退到一边。
调解法官揉了揉太阳穴，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闹剧感到头疼："苏晚晴女士，你母亲和弟弟也是一片苦心，我看不如这样，你们再好好商量商量，财产方面各让一步，毕竟夫妻一场，没必要闹得这么僵。"
"我不同意。"苏晚晴的态度很坚决，"房子是我爸妈留给我的，谁也别想抢走。至于离婚，我同意，但必须还我清白。"
"你这个死丫头，怎么就这么犟呢！"母亲气得浑身发抖，突然朝着苏晚晴跪了下来，"妈求你了，你就答应了吧，不然妈就给你跪下了！"
"妈！"苏晚晴没想到母亲会来这一手，赶紧想去扶她，却被母亲一把推开。
"别碰我！"母亲躺在地上，开始撒泼打滚，"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不孝女啊！为了一套房子，连自己的丈夫都不要了，连妈的话都不听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不如死了算了！"
调解室里一片混乱。林浩和他的律师在一旁冷眼旁观，嘴角带着幸灾乐祸的笑。苏明宇在一旁煽风点火："姐，你就听妈的吧，别再闹了。"
周敏试图把母亲扶起来，却被她甩开："你是谁啊？别管我们家的事！"
苏晚晴站在原地，看着撒泼打滚的母亲，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这就是她的母亲，为了所谓的"苏家脸面"，为了帮着外人欺负她，竟然能做出这种事。
她突然觉得很累，累得不想再争辩，不想再反抗。
"我不会让的。"她看着地上的母亲，一字一句地说，"这不是房子的事，是我的尊严。"
说完，她转身就往外走。
"苏晚晴，你给我站住！"母亲见状，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追了出去。
苏明宇和周敏赶紧跟了上去。林浩犹豫了一下，也带着律师跟了出去。
法院大厅里人来人往，苏晚晴刚走到门口，就被母亲从后面拽住了胳膊。
"你这个不孝女，你想逼死我是不是？"母亲的声音尖利刺耳，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
"妈，你放手。"苏晚晴的声音疲惫不堪。
"我不放！"母亲死死地拽着她，突然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她猛地松开苏晚晴的手，转身朝着旁边的大理石柱子撞了过去！
"咚"的一声闷响，伴随着母亲凄厉的哭喊："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女儿要逼死我了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大厅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母亲和苏晚晴身上。
母亲抱着柱子，头抵在冰冷的石头上，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嘴里不停地哭喊："不孝女啊！我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啊！为了一套房子，连我的死活都不管了啊！"
血，从她的额头流了下来，顺着脸颊滴在洁白的地板上，像一朵朵绽开的红梅，触目惊心。
苏晚晴吓得浑身发抖，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想上前看看母亲的伤势，脚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我的天，这是怎么了？"
"好像是女儿不孝顺，逼得老太太撞柱子了。"
"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为了钱连亲妈都不管了。"
周围的议论声像针一样扎在苏晚晴的心上。她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发现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看到林浩站在人群外围，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她看到苏明宇跑过去抱住母亲，对着她怒目而视："苏晚晴，你满意了？你把妈逼成这样，你开心了？"
"我没有......"苏晚晴的声音带着哭腔，泪水模糊了视线。
"你还说没有？"苏明宇指着地上的血迹，"妈都流血了！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赶紧答应林浩的条件，别再闹了！"
母亲在苏明宇怀里哭得更凶了："明宇啊，妈没事......妈就是心寒啊......养了这么个白眼狼......"
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对着苏晚晴指指点点。
"真是个白眼狼，连自己的妈都害。"
"看着人模人样的，怎么这么狠心呢？"
"老太太太可怜了，赶紧送医院吧。"
指责声、议论声、母亲的哭喊声混杂在一起，像一张无形的网，把苏晚晴紧紧地包裹住，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觉得自己像个小丑，被母亲和弟弟推到众人面前，接受审判。而她犯的罪，是"不孝"。
周敏赶紧上前，挡在苏晚晴身前，对着众人解释："大家别误会，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可她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嘈杂的议论声中。
就在这时，母亲突然停止了哭喊，指着苏晚晴，用尽全身力气喊道："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就是被这个不孝女逼死的！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看看吧！"
说完，她眼睛一翻，竟然晕了过去。
"妈！妈你醒醒！"苏明宇抱着母亲，大喊大叫。
周围的人更加愤怒了，看向苏晚晴的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愤怒。
"太过分了！赶紧报警吧！"
"把这个不孝女抓起来！"
"真是丧尽天良！"
苏晚晴站在原地，浑身冰冷。她看着晕倒的母亲，看着愤怒的人群，看着幸灾乐祸的林浩，突然觉得很可笑。
原来，这就是她的家人。为了达到目的，竟然能不惜自残，不惜毁掉她的名声。
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绝望。
她知道，从母亲用头撞上柱子的那一刻起，她就己经输了。无论她怎么解释，在所有人眼里，她都是那个逼死亲妈的不孝女。
周敏拉了拉她的胳膊，声音急促："晚晴，我们先走吧，这里太乱了。"
苏晚晴点点头，任由周敏拉着她，挤出人群。
身后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还有苏明宇愤怒的叫喊声："苏晚晴，你跑不掉的！"
她没有回头，一步步走出法院大门。阳光刺眼，她却觉得浑身冰冷。
她输了吗？
也许吧。
在这场亲情和利益的较量中，她似乎永远都是那个输家。
可是，为什么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抬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眼泪流得更凶了。
不，她不能输。
绝对不能。
母亲用自残换来的"胜利"，她迟早要亲手推翻。
那些强加在她身上的"罪名"，她迟早要一一洗清。
苏晚晴深吸一口气，擦干眼泪，眼神里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坚定。
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
她失去的，一定会亲手夺回来。
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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