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院传票寄到老宅那天，天阴得像块浸了水的灰布。苏晚晴正蹲在走廊角落，用一块破布擦着父亲留下的旧书桌——这是苏明宇和李娜没看上的“破烂”，也是她现在唯一能触到的温暖。
“苏晚晴，有你的信！”邮差的声音在院门口响起，带着不耐烦的催促。
她趿着拖鞋跑出去，接过那个印着法院徽章的牛皮纸信封时，指尖的温度瞬间被吸走了。信封很薄，却重得像块石头，捏得她指节发白。
走廊里没有灯，她摸着黑回到那个临时搭起的“床”——几张硬纸板铺在地上，盖着件父亲的旧棉袄。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微光，她颤抖着撕开信封。
“原告林浩诉被告苏晚晴离婚纠纷案”——一行黑体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眼睛生疼。
下面附着的证据清单里，“出轨照片”西个字像毒蛇的信子，吐着猩红的芯子。
苏晚晴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疼得她喘不过气。她明明知道那些照片是伪造的，可当“法院传票”这西个字砸下来时，她还是觉得天旋地转。
林浩真的起诉了。他不仅要离婚，还要用这种肮脏的手段，把她钉在耻辱柱上。
她哆嗦着翻到后面的诉讼请求，血液一下子冲到头顶——林浩要求分割她的陪嫁房，理由是“婚姻存续期间共同管理使用”。
“共同管理？”苏晚晴笑出了眼泪，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撞出细碎的回音。
那套房子是她婚前父母全款买给她的，房产证上明明白白写着她一个人的名字。林浩不仅一分钱没出，还在她被苏明宇赶出门时，眼睁睁看着李娜霸占她的房间，连一句公道话都没说过。
现在，他竟然有脸要求分割？
“真是……好得很。”苏晚晴把传票揉成一团，指甲深深嵌进纸里，首到边缘渗出细小的血珠。
走廊尽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李娜穿着苏明宇买的新睡衣，晃着卷发走到卫生间，看到苏晚晴蹲在地上，故意把拖鞋踩得啪啪响：“大清早的哭什么？死了爹还是死了妈？”
苏晚晴抬起头，眼睛红得像要滴血。这些天积压的委屈、愤怒和屈辱，在看到李娜那张得意的脸时，突然找到了一个爆发的出口。
她猛地站起来，手里的纸团狠狠砸过去：“滚！”
李娜没防备，被砸了个正着，尖叫着跳开：“你疯了？苏晚晴你敢打我？”
“我打你怎么了？”苏晚晴往前走了两步，后背的伤口被扯得生疼，可她顾不上了，“这是我的家！你算什么东西，敢在这里指手画脚？”
“你的家？”李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明宇说了，这宅子早就是他的了！你个没人要的黄脸婆，赶紧滚出去！”
“你再说一遍！”苏晚晴的声音发颤，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
“我说你是没人要的黄脸婆！”李娜仗着苏明宇就在里屋，嗓门越来越大，“林浩都不要你了，还拿着那套破房子当宝贝？我看他就是想把房子要过来，给我和明宇当婚房！”
这句话像根毒针，精准地扎进苏晚晴最疼的地方。
是啊，林浩不仅要离婚，要毁了她的名声，还要抢走她最后一点安身立命的依靠。而这一切，很可能就是为了讨好眼前这个女人？或者说，是为了讨好苏明宇？
他们到底把她当成了什么？可以随意践踏的垃圾吗？
“你给我闭嘴！”苏晚晴冲过去想推开李娜，却被突然冲出来的苏明宇一把揪住头发。
“你他妈敢动我女人？”苏明宇的酒气喷在她脸上，手劲大得像要把她的头皮扯下来，“苏晚晴我告诉你，别给脸不要脸！林浩都起诉离婚了，你还赖在这里干什么？赶紧签字滚蛋，把房子交出来！”
“那是我的房子！”苏晚晴挣扎着，额头的旧伤裂开了，血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苏明宇的手背上。
“你的？”苏明宇嗤笑一声，反手一巴掌扇在她脸上，“结婚了就是林家的！林浩现在要拿回来，天经地义！我看你就是欠揍！”
他的拳头像雨点一样砸下来，苏晚晴被打得蜷缩在地上，只能用胳膊护住头。李娜在一旁拍手叫好：“打！明宇使劲打！这种贱就该打！”
走廊里的动静惊动了母亲，她拄着拐杖挪出来，看到苏晚晴被打，不仅没阻止，反而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打得好！让你不听话！让你跟你弟弟抢东西！打死你这个白眼狼！”
苏晚晴躺在冰冷的地上，听着头顶上三个人的咒骂和嘲笑，感觉自己像条被扔在路边的野狗。后背的伤口、额头的新伤、脸颊的巴掌印，到处都在疼，可最疼的还是心。
这就是她的家人，她的丈夫。
在她被人诬陷、即将被扫地出门的时候，他们不仅不帮她，还要落井下石，往她心上捅最狠的刀。
不知过了多久，苏明宇打累了，搂着李娜骂骂咧咧地回了房间。母亲瞪了她一眼，也拄着拐杖走了。
走廊里又只剩下苏晚晴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地上，浑身疼得动不了。眼泪混着血水流进嘴里，又咸又涩。
她想起刚结婚时，林浩抱着她，说要一辈子对她好。想起父亲临终前拉着她的手，让她好好照顾自己。想起那些翡翠镯碎片内侧刻着的“晚晴”两个字……
原来，所有的温情都是假的。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口袋里的旧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周敏打来的。
她挣扎着摸出手机，按下接听键，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喂……”
“晚晴？你怎么了？”周敏的声音带着担忧，“我刚收到法院的传票副本，林浩他真的起诉了！你别着急，我这就过去找你！”
“敏敏……”苏晚晴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所有的坚强在听到朋友声音的那一刻，彻底崩塌了，“他们打我……林浩他还要抢我的房子……”
“你在哪？我马上到！”周敏的声音急促起来。
苏晚晴报了地址，挂了电话，蜷缩在地上，看着窗外越来越沉的天色，第一次觉得，原来黑暗真的可以吞噬一切。
周敏赶到的时候，苏晚晴还躺在地上。她看到苏晚晴脸上的伤和地上的血迹，气得浑身发抖：“苏明宇他们干的？”
苏晚晴点点头，说不出话。
周敏赶紧把她扶起来，看到她后背渗出血的衣服，眼圈红了：“走，我带你去医院。”
“我不去。”苏晚晴摇摇头，抓住周敏的手，像抓住救命稻草，“敏敏，我不能让林浩抢走我的房子，那是我爸妈留给我的唯一念想了。”
“我知道。”周敏帮她擦了擦脸上的血，“你放心，有我在，他抢不走。”
她扶着苏晚晴坐在硬纸板上，从包里拿出那份证据副本，指着上面的照片说：“你看，这几张照片，我总觉得不对劲。”
苏晚晴凑过去看。照片上的她穿着一件红色连衣裙，和一个陌生男人在公园长椅上“亲密”地靠在一起。背景里的柳树绿得发亮，显然是夏天拍的。
“这裙子……”苏晚晴皱起眉头，“我根本没有这件红裙子。而且那天我明明在医院照顾我妈，苏明宇可以作证。”
“这就对了。”周敏拿出放大镜，指着照片边缘说，“你看这里，光线不对，还有这个男人的手，边缘有明显的模糊痕迹，像是后期P上去的。”
苏晚晴的眼睛亮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很可能是伪造的。”周敏肯定地说，“林浩这是心虚了，才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只要我们能证明照片是PS的，他的谎言就能被戳穿。”
希望像一缕微光，突然照进了苏晚晴漆黑的世界。她看着周敏坚定的眼神，感觉冻僵的心脏好像有了一丝暖意。
“可是……怎么证明？”她还是有些担心。
“找专业人士鉴定。”周敏拍了拍她的手，“我认识一个做图像处理的朋友，让他帮忙看看，一定能找到证据。”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汽车引擎声，接着是林浩的声音：“苏晚晴，出来！”
苏晚晴和周敏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愤怒。
他竟然还敢来？
周敏扶着苏晚晴站起来，推开门走出去。
林浩站在院子里，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和这破败的老宅格格不入。看到苏晚晴脸上的伤，他皱了皱眉，眼神里却没有丝毫心疼，只有不耐烦。
“传票收到了？”他开口问道，语气像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公事。
“收到了。”苏晚晴的声音很冷，“林浩，我们好歹夫妻一场，你一定要做得这么绝吗？”
“夫妻一场？”林浩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苏晚晴，你摸着良心说说，你对得起我吗？对得起林家吗？”
“我对不起你？”苏晚晴气得浑身发抖，“我流产的时候你在哪？我被苏明宇打的时候你在哪？我被你妈指着鼻子骂不下蛋的时候你在哪？”
“那是你自己没用！”林浩打断她，声音刻薄，“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还整天惹是生非，让我在亲戚面前抬不起头！我告诉你，这婚我离定了，房子你也必须分我一半！”
“你做梦！”周敏忍不住开口，“那房子是晚晴的婚前财产，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还有那些照片，明明是伪造的，你不嫌丢人我们还嫌恶心！”
林浩的脸色变了变，随即又恢复了镇定：“伪造？有证据吗？法院只认证据。我劝你们还是识相点，赶紧签字，不然闹上法庭，丢人的是苏晚晴！”
“你以为我们怕你？”周敏冷笑，“林浩，我告诉你，我们己经找到照片是PS的证据了，到时候看谁丢人！”
林浩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显然有些心虚，但嘴上还是硬：“有本事你们就拿出来！我等着！”
他说完，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又停下，回头看着苏晚晴，眼神里带着一丝说不清的冷漠：“我最后劝你一次，别跟我斗，你斗不过我的。”
汽车引擎声远去，院子里只剩下苏晚晴和周敏。
苏晚晴看着林浩消失的方向，紧紧攥住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传来一阵刺痛，却让她更加清醒。
斗不过？
她偏要斗。
为了自己，为了父母留下的房子，为了那些被践踏的尊严，她也要斗到底。
“敏敏，”苏晚晴抬起头，眼神里没有了刚才的脆弱，只剩下坚定，“帮我，我要让他付出代价。”
周敏用力点头：“放心，我帮你。”
乌云不知何时散去了一些，一缕阳光透过云层照下来，落在苏晚晴带伤的脸上，竟有了一丝暖意。
她知道，接下来的路会很难走。林浩的手段卑鄙，苏明宇和母亲还在一旁虎视眈眈。
但她不再是一个人了。
有周敏的帮助，有那些伪造照片的破绽，还有她心里那股不肯熄灭的火苗，她相信，总有一天，她能把所有失去的，都夺回来。
复仇的棋局，才刚刚开始落子。而她，己经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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