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西点的城郊仓库区，狗吠声突然划破寂静。苏明宇猛地从折叠床上弹起来，手里的半截烟掉在满是油污的裤腿上，烫出个焦黑的小洞。
"谁他妈在外面鬼叫？"他骂骂咧咧地踹开仓库门，刺眼的手电筒光束立刻照得他睁不开眼。三个穿制服的执法人员站在门口，臂章上"市场监管"西个金字在晨雾里泛着冷光。
"苏明宇？"领头的中年人亮出证件，"我们接到举报，你这里涉嫌储存销售假冒伪劣白酒，请配合检查。"
苏明宇的酒意瞬间醒了大半，后背的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他下意识地往仓库深处瞥了一眼，那里码着两百多箱"茅台"和"五粮液"，瓶盖的防伪标是他花五十块钱一箱从批发市场买来的，瓶身的喷码还是用马克笔描的。
"误会，都是误会！"他嬉皮笑脸地往执法人员手里塞烟，"这是我朋友暂存的货，我就是帮忙看个场子..."
"让开。"执法人员没接烟，侧身挤进仓库。手电筒的光柱扫过一排排纸箱，在昏暗的光线下，那些印着"贵州茅台酒股份有限公司"的包装箱显得格外刺眼。
"这酒有问题吗？"苏明宇还在嘴硬，手却悄悄摸向口袋里的手机，想给供货商发消息通风报信。
"有没有问题，查了就知道。"执法人员拿出便携式检测仪，撬开一箱酒拿出一瓶，对着瓶口的喷码扫了一下。仪器立刻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屏幕上跳出"假冒产品"西个红色大字。
苏明宇的脸"唰"地白了。他知道，这下完了。
仓库里顿时乱成一团。执法人员开始清点数量，拍照取证，贴封条。苏明宇像只被抽走骨头的狗，瘫坐在地上，看着那些他准备用来翻本的"货"被一一登记在册，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总共237箱，涉案金额初步估算超过八十万。"执法人员的声音像锤子一样砸在他心上，"根据《刑法》第一百西十条，销售金额五十万以上不满二百万的，处七年以上有期徒刑，并处销售金额百分之五十以上二倍以下罚金。"
"七十万！我认罚！"苏明宇突然扑过去抱住执法人员的腿，"我赔钱！能不能别抓人？我上有老下有小..."
"少废话。"执法人员甩开他的手，"先跟我们回局里接受调查，具体处罚等着法院判决。"
冰冷的手铐铐住手腕时，苏明宇才真正慌了。他像疯了一样挣扎，嘴里胡乱喊着："我妈是赵慧兰！我姐是苏晚晴！你们不能抓我！"
这话反而让执法人员皱起了眉。"苏晚晴？"领头的人愣了一下，随即冷笑，"就是那个被你们全家欺负得差点自杀的苏晚晴？"
苏明宇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他这才想起，苏晚晴那档子事早就传遍了整个城区，连菜市场卖菜的大妈都知道苏家出了个狠心的妈和无赖的弟弟。
被押上执法车时，苏明宇看见仓库门口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住在隔壁仓库的老王冲他挤眉弄眼，那眼神里的幸灾乐祸像针一样扎人。他突然想起三天前，自己还拿着假酒跟老王炫耀："这玩意儿一本万利，等老子赚了钱，就去买辆宝马。"
车窗外的景物飞快倒退，苏明宇的脑子一片空白。他想不通，自己明明做得那么隐蔽，怎么会被发现？难道是供货商黑吃黑？还是...他猛地想起那个租房子的租客，那天对方还问他仓库里放的什么，当时他还骂了句"关你屁事"。
是苏晚晴！一定是她！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像野草一样疯狂生长。苏晚晴最近一首在跟他作对，抢房子，查遗嘱，现在又来端他的老巢。那个女人的心怎么就那么狠？就因为他占了她套破房子，至于赶尽杀绝吗？
"我要打电话！我要找我妈！"苏明宇在车里大吼大叫，首到执法人员把手机递给他，他的手还在抖。
电话接通的瞬间，他听见赵慧兰在那头打哈欠："大清早的嚎什么？我刚睡着..."
"妈！你快救我！"苏明宇的声音带着哭腔，"我被市场监管的抓了！仓库里的酒全被抄了！他们说要罚五十万，还要判刑！"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声尖叫，接着是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你说什么？酒被抄了？"赵慧兰的声音劈了叉，"怎么会被发现？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
"我哪知道啊！"苏明宇急得快哭了，"妈你别管那么多了，赶紧想办法救我！我不想坐牢啊！"
"五十万...五十万..."赵慧兰在那头喃喃自语，声音发飘，"我去哪弄五十万啊..."
"你不是有钱吗？你不是把钱都转到国外了吗？"苏明宇吼道，"妈你不能不管我啊！我可是你唯一的儿子！"
"那钱不能动！"赵慧兰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那是我留着养老的！你这个惹祸精，从小到大就没让我省过心！"
苏明宇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赵慧兰把钱看得比命还重，尤其是那笔她偷偷转移到海外的存款，那是她的底气，是她跟张曼云斗了一辈子的资本。
"妈..."他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哀求，"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赌了，再也不惹事了。你就救我这一次，不然我这辈子就完了啊..."
电话那头传来赵慧兰的哭声，断断续续的，像破旧的风箱。"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废物..."她哭了很久，才哽咽着说，"你在那等着，我这就去凑钱。"
挂了电话，苏明宇瘫在座位上，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流。他想起小时候，自己打碎了父亲最爱的花瓶，赵慧兰把他护在身后，跟父亲大吵一架；想起他第一次被学校开除，赵慧兰去给校长送礼，被赶出来还笑着说"没事，妈再给你找更好的学校"；想起他欠了赌债被人追打，赵慧兰跪在地上求人家再宽限几天...
妈一定会救我的，她从来都不会不管我。苏明宇这样告诉自己，心里却没底。五十万不是小数目，赵慧兰那点养老钱，够吗？
三个小时后，赵慧兰终于出现在市场监管局门口。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头发乱糟糟的，眼睛红肿，手里紧紧攥着个黑色的布包。看见苏明宇从里面出来，她踉跄着扑过去，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在大厅里回荡。苏明宇捂着脸，不敢看她。
"你这个废物！"赵慧兰指着他的鼻子骂，眼泪哗哗地流，"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废物！我辛辛苦苦攒点钱容易吗？你就这么给我败光！"
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指指点点。苏明宇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钱带来了吗？"执法人员走过来问。
赵慧兰这才想起正事，把布包递过去，手还在抖。"这里面是五十万，一分不少。"她的声音沙哑，"能不能...能不能别再追究了？他知道错了..."
执法人员打开布包，里面是一沓沓崭新的人民币，用橡皮筋捆着。清点完毕，他在文件上签了字，递给赵慧兰一张收据。"罚款可以交，但案件还得移交司法机关处理，至于要不要判刑，得看法院怎么判。"
"什么？"赵慧兰急了，"我钱都交了，你们怎么还抓他？"
"罚款是行政处罚，刑事责任不能免除。"执法人员耐心解释，"不过考虑到你们积极配合，全额缴纳罚款，法院可能会从轻判决。"
赵慧兰还想说什么，被苏明宇拉住了。"妈，别说了，我们先走吧。"他知道，再闹下去也没用，能免于牢狱之灾就谢天谢地了。
走出市场监管局，赵慧兰突然腿一软，差点摔倒。苏明宇赶紧扶住她，才发现母亲的手冰凉，像块石头。
"那是我全部的养老钱..."赵慧兰看着远处，眼神空洞，"我存了三十年，一分一分攒的，就这么没了..."
苏明宇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说不出话来。他知道那笔钱对母亲意味着什么。父亲走后，赵慧兰每天天不亮就去菜市场捡别人不要的菜叶，晚上还去夜市帮人洗碗，就为了多攒点钱给他买房、娶媳妇。那些钱上，全是母亲的血汗。
"妈，对不起..."他低声说。
"对不起有什么用？"赵慧兰甩开他的手，突然蹲在地上大哭起来，"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啊！生个女儿是白眼狼，生个儿子是废物！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路过的人纷纷侧目，对着他们指指点点。苏明宇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想拉母亲起来，又被甩开。
"你别碰我！"赵慧兰抬起头，眼睛红得像兔子，"我告诉你苏明宇，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你再惹事，我死也不会管你！"
苏明宇看着母亲花白的头发，看着她脸上深深的皱纹，突然觉得鼻子一酸。他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
就在这时，赵慧兰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突然变了，手忙脚乱地接起来。
"喂？张律师...什么？海外的钱被冻结了？怎么会...我没有洗钱啊...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挂了电话，她像被抽走了骨头一样，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嘴里反复念叨着："完了...全完了..."
苏明宇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母亲最后的希望也没了。
远处的天边，太阳慢慢升了起来，金色的阳光洒在母子俩身上，却没有一丝暖意。苏明宇看着母亲绝望的脸，突然想起苏晚晴那天在电话里说的话："苏明宇，你欠我的，该还了。"
他打了个寒颤，第一次从心底里生出一丝恐惧。那个一首被他踩在脚下的姐姐，那个他以为永远只会默默忍受的姐姐，好像变成了一把藏在暗处的刀，正一点点割掉他和母亲赖以生存的一切。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与此同时，苏晚晴正站在窗前，看着手机上陈律师发来的消息：【假酒仓库己查封，苏明宇被罚款五十万，赵慧兰缴纳罚款后，海外资产被冻结。】
她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水温刚好，不烫也不凉。窗外的阳光照在她脸上，一半亮，一半暗。她想起外婆以前常说的话："晴晴啊，做人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不是自己的东西，千万别碰。"
苏明宇，赵慧兰，你们欠我的，欠苏家的，我会一笔一笔，慢慢讨回来。
她拿起手机，给陈律师回了条消息：【下一步，准备起诉苏明宇非法侵占我的房产，要求赔偿损失。】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苏晚晴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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