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卷着落叶，打在苏明宇的脸上，像刀子割一样疼。
他缩了缩脖子，把那件捡来的、沾满油污的旧棉袄裹得更紧了些。右腿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他拖着一条残腿，一瘸一拐地穿梭在垃圾桶之间，手里拿着一根生锈的铁棍，时不时扒拉几下，希望能找到点值钱的东西。
"空瓶子...塑料纸...还有个易拉罐..."苏明宇嘴里念念有词，把找到的"宝贝"小心翼翼地塞进身后的蛇皮袋里。蛇皮袋己经鼓了一半，沉甸甸的，勒得他肩膀生疼。
自从法院把那套房子收回去之后，他就彻底无家可归了。租不起房子，只能在桥洞底下或者废弃的工厂里凑合一晚。找工作？没人愿意要一个腿瘸的、还有案底的人。更何况，他好吃懒做惯了，也吃不了那份苦。
刚开始，他还想着去找苏晚晴。他觉得，不管怎么说，他们也"姐弟"一场，苏晚晴现在发达了，总该拉他一把。
可他刚走到苏晚晴住的小区门口，就被保安拦了下来。保安看着他那副乞丐似的样子，眼神里满是鄙夷："去去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再不走我报警了！"
苏明宇灰溜溜地走了。他没敢告诉保安自己是苏晚晴的弟弟，他丢不起那个人。
从那以后，他就彻底死了那条心，开始了捡垃圾为生的日子。
"妈的，今天运气真差。"苏明宇踢了一脚旁边的垃圾桶，垃圾桶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吓飞了几只在旁边觅食的麻雀。
他想起以前的日子，那时他要钱有钱，要女人有女人。每天晚上在赌场里一掷千金，身边围着一群称兄道弟的"朋友"。可现在呢？那些所谓的"朋友"早就不见了踪影，连个鬼影都找不到。
"都是苏晚晴那个贱人！"苏明宇恶狠狠地啐了一口，"要不是她，我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恨苏晚晴。恨她心狠手辣，把他赶尽杀绝；恨她运气好，占了本该属于他的一切；更恨她现在过得风风光光，而自己却像条狗一样苟延残喘。
可他忘了，是谁当年撬锁抢占了苏晚晴的陪嫁房；是谁把热油泼到了苏晚晴的背上；是谁逼着苏晚晴签高利贷担保...
他只记得自己失去的，却从来没想过那些东西本来就不属于他。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苏明宇下意识地抬头，心脏猛地一缩。
三个流里流气的男人正朝着他这边走来，为首的那个刀疤脸，苏明宇认识——是以前给他放高利贷的债主。
"苏明宇！可算找到你了！"刀疤脸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眼神里满是不善。
苏明宇吓得魂都飞了，转身就想跑。可他腿不方便，没跑几步就被其中一个男人抓住了后领，像拎小鸡一样被拎了回来。
"跑啊！你倒是跑啊！"男人一巴掌扇在苏明宇脸上，打得他眼冒金星。
苏明宇被打得趴在地上，嘴角流出了血。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刀疤脸一脚踩住了后背。
"欠我们的钱，什么时候还？"刀疤脸的声音像冰一样冷。
"我...我没钱..."苏明宇疼得龇牙咧嘴，声音里带着哭腔，"大哥，再宽限我几天...就几天..."
"宽限？我宽限你多少天了？"刀疤脸狠狠碾了碾脚，"当初借钱的时候怎么说的？说很快就还！现在呢？都快一年了！你他妈的倒是还啊！"
"我真的没钱..."苏明宇的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看起来狼狈不堪，"我现在就靠捡垃圾为生...大哥，你看我这样，哪有钱还啊..."
"没钱？"刀疤脸冷笑一声，"没钱也可以！卸你一条胳膊或者一条腿抵债，怎么样？"
苏明宇吓得浑身发抖："不要！大哥，不要啊！我腿己经这样了...再卸就真的废了..."
"废了才好！省得你再跑！"另一个男人恶狠狠地说。
他们开始对苏明宇拳打脚踢。苏明宇蜷缩在地上，抱着头，不停地哀嚎求饶。可那三个男人像是没听见一样，下手越来越狠。
周围渐渐围了一些看热闹的人，有人指指点点，有人拿出手机拍照，却没有人敢上前阻止。
苏明宇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打断了。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耳边只剩下自己的惨叫声和骨头被踢打的闷响。
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要死的时候，那三个男人突然停了手。
"妈的，真晦气！"刀疤脸吐了一口唾沫，"这废物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那怎么办？"
"算了，今天先饶了他。"刀疤脸看了一眼地上像死狗一样的苏明宇，"给他留个教训！告诉他，再不还钱，下次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说完，三个男人扬长而去。
苏明宇躺在地上，浑身是伤，疼得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他看着周围那些冷漠的目光，突然觉得很可笑。
想当年，他也是这样看着苏晚晴被欺负，甚至还跟着一起动手。可现在，轮到他自己了。
这就是报应吗？
苏明宇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很疼，很饿，很绝望。
过了很久，他才慢慢爬起来，拖着那条更疼的腿，一步一步地挪回自己的"家"——那个桥洞。
桥洞里阴暗潮湿，寒风灌进来，冻得人瑟瑟发抖。苏明宇蜷缩在一个角落，把捡来的破被子盖在身上，却还是感觉不到一点温暖。
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饿得咕咕叫。今天一天，他只吃了半个别人扔掉的馒头。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苏明宇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疯狂。他想起今天下午在商场门口看到的那个老太太，手里拎着一个看起来很贵重的包，而且身边没人。
一个邪恶的念头在他脑海里滋生。
与其这样饿死、冻死，不如拼一把！
如果能抢到钱，他就可以先还一部分债，剩下的钱还能好好快活几天。就算被抓住了，大不了就是坐牢，总比在这里活受罪强。
苏明宇下定了决心。他从角落里翻出一把捡来的、磨得很锋利的刀片，藏在袖子里。然后，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一瘸一拐地走出了桥洞。
夜幕己经降临，城市里灯火辉煌。苏明宇躲在商场附近的一个角落里，眼睛死死地盯着门口，像一匹等待猎物的狼。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苏明宇的心跳越来越快。他的手心全是汗，握刀片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
终于，他看到了那个老太太。她正慢悠悠地从商场里走出来，手里还是拎着那个包。
苏明宇深吸一口气，像疯了一样冲了过去。
"把包给我！"他嘶吼着，一把抓住了老太太的包带。
老太太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抓紧了包："你干什么？抢劫啊！"
"少废话！给我！"苏明宇用力一扯，包带断了。他抢过包，转身就想跑。
可他刚跑没几步，就被旁边的保安拦住了。保安一脚把他踹倒在地，死死地按住了他。
"抓住他！他抢劫！"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
周围的人立刻围了上来，对着苏明宇指指点点。
"原来是个抢劫犯！"
"看他那样子就不是好东西！"
"腿还瘸了，真是活该！"
苏明宇躺在地上，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包。他看着周围那些愤怒或鄙夷的目光，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他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警察很快就来了，把苏明宇带走了。
审讯室里，苏明宇很平静地交代了自己的罪行。当警察告诉他，因为他是累犯，而且这次抢劫未遂，加上之前的案底，可能会被判很重的刑时，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随便吧。"
坐牢也好，至少有地方住，有饭吃，不用再捡垃圾，不用再被债主追打。
只是，在被关进监狱的那一刻，苏明宇的脑海里，突然闪过苏晚晴的脸。
他想起小时候，苏晚晴总是跟在他身后，甜甜地喊他"弟弟"；想起他把苏晚晴的作业本撕了，苏晚晴哭着告诉了妈妈，妈妈却只是骂了苏晚晴一顿；想起他把热油泼到苏晚晴背上时，苏晚晴那痛苦的表情...
如果...如果当初没有那么做，现在会怎么样？
苏明宇不知道答案。
他只知道，自己这一辈子，算是彻底毁了。
监狱的铁门"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也隔绝了他所有的希望。
苏明宇抬起头，看着监狱的高墙和上面的铁丝网，突然觉得，这里或许才是他最终的归宿。
一个作恶多端的人，终究是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只是这个代价，太沉重了。
而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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