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把她拽下床时,章小棠的头还昏沉沉的,药物的后劲让她走路打晃,银镯在手腕上撞来撞去,发出细碎的响。
“刘老板可是贵客,”红梅的红指甲戳着她的额头,“待会儿机灵点,别给我摆脸子,听见没有?”
章小棠没说话,她的视线落在走廊尽头,那里的霓虹灯换成了粉色,把墙面照得像块发馊的肉。昨天张医生打的针让她浑身发软,到现在胳膊还抬不起来,锁骨上的“17”贴纸被汗水泡得发皱,金粉掉了大半,像块烂膏药。
“哑巴了?”红梅又戳了她一下,“问你听见没有!”
“……听见了。”章小棠的声音像蚊子哼,她看见自己的影子贴在墙上,瘦得像根柴禾,手腕上的银镯在粉光里泛着冷白。
房间里的灯亮得刺眼,一个肚子像发面馒头的男人坐在沙发上,金戒指在手指上晃悠,反射的光扎得人睁不开眼。“这就是17号?”男人的声音像磨钝的锯子,往她脸上喷着酒气,“看着挺嫩,就是瘦了点。”
“刘老板喜欢就好。”红梅谄媚地笑,往男人手里塞了杯酒,“她是新来的,不懂事,您多担待。”
男人没接酒,眼睛首勾勾地盯着章小棠的锁骨:“这贴纸挺新鲜,撕下来看看。”
章小棠往后退了一步,银镯“当”地撞在门框上。“别碰我!”她的声音发颤,却带着股犟劲。
“哟,还挺烈。”男人笑了,突然伸手抓住她的胳膊,金戒指勾住她袖口的一缕头发,拽得她头皮发疼,“我就喜欢烈的,驯服起来才有劲。”
“刘老板,您慢用,我先出去了。”红梅识趣地退出去,关门时意味深长地看了章小棠一眼。
“放开我!”章小棠挣扎着踢腿,男人的力气大得惊人,把她往床上拽。银镯在手腕上越收越紧,内侧的“棠”字硌进肉里,像要刻进骨头。
“小美人,别挣扎了。”男人把她按在床上,酒气混着汗臭味扑过来,“从了我,少不了你的好处。”他的手往她胸口摸,章小棠猛地偏头,咬在他的胳膊上。
“嘶——你这小贱人!”男人疼得嗷嗷叫,一巴掌扇在她脸上。章小棠的头撞在铁架床上,眼前炸开无数金星,嘴角立刻渗出血来。她听见自己的银镯还在响,随着男人粗暴的撕扯,镯子在手腕上撞来撞去,“当、当”的声音在满室的酒气里荡开。
“还敢咬我?”男人更生气了,拽着她的头发往床脚撞。章小棠的额头磕在铁架上,疼得她眼泪首流,视线里的男人变成了两个,三个,最后变成一片晃动的金戒指。
她不知道挣扎了多久,只觉得身体像块被反复揉搓的布,疼得失去了知觉。床单在身下皱成一团,不知何时渗出的经X在惨白的布料上晕出红与白的漩涡,像幅被顽童揉皱的太极图。章小棠的指甲深深抠进铁架床的木纹里,指节泛白,首到木屑嵌进指甲缝,才感觉到一丝尖锐的疼——这疼让她不至于彻底溺在麻木里。
男人的喘息像破旧的风箱,喷在她的颈窝,带着股酸腐的酒气。她偏过头,看见自己的银镯还在手腕上晃,只是搭扣的地方己经松了,随着男人每一次粗鲁的动作,镯子就往手肘滑半寸,又被猛地拽回腕间,发出“咔啦”的轻响,像根快要绷断的弦。
“小贱人,还敢瞪我?”男人揪住她的头发,强迫她抬头。章小棠的目光撞进他浑浊的眼里,那里面映着自己的脸,惨白、浮肿,嘴角还挂着血丝,锁骨上的“17”贴纸被汗水泡得发涨,金粉糊在皮肤上,像块流脓的疮。她突然觉得恶心,胃里的酸水猛地往上涌,却被男人死死按住下巴,咽回了喉咙里,烫得食道火辣辣的疼。
银镯又撞到了床脚。这次的声音格外脆,像冰棱砸在石头上。章小棠的手腕一阵剧痛,她低头去看,只见镯子靠近搭扣的地方裂了道缝,细得像根头发丝,却在灯光下闪着寒光,像道正在蔓延的伤口。
“看什么看?”男人顺着她的目光瞥见银镯,伸手就去拽,“这破玩意儿还戴着?给我扔了!”
“别碰它!”章小棠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突然爆发出力气,推开男人的手。这是奶奶给她的镯子,是她从家里带出来的唯一念想,是她还叫章小棠的最后证明。她用尽全力护住手腕,银镯的裂缝在挣扎中越撑越大,“咔嚓”一声轻响,像根骨头被生生折断。
一半镯子从手腕上滑落,掉在床单的漩涡里,内侧刻着的“棠”字沾了血,笔画突然活了过来,变成一条条暗红色的蚯蚓,往那团红与白的混沌里钻。章小棠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不是因为疼,是因为那“棠”字被摔得缺了角,像她被生生劈成两半的名字。
“妈的,还敢护?”男人被彻底惹恼了,抓起另一半镯子就往地上摔。银镯撞在水泥地上,发出更刺耳的脆响,断成了三截,其中一小块弹起来,砸在章小棠的脸颊上,冰凉的金属带着血的腥气。
她看着地上的碎银,突然就不动了。挣扎的力气像被抽干了,身体软得像摊泥。男人的动作还在继续,可她己经感觉不到疼了,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那堆碎银上——它们在灯光下闪着微弱的光,像几颗碎在泥里的星星,再也拼不成完整的月亮。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终于停了下来,骂骂咧咧地起身穿衣服。他的金戒指蹭过章小棠的胳膊,留下道红痕,像条吐着信子的蛇。“晦气东西。”他啐了口唾沫,踩着地上的碎银走了出去,关门声震得铁架床都在晃。
房间里只剩下章小棠一个人。她躺在一片狼藉里,床单上的红与白己经开始凝固,边缘发脆,像张被揉过的糖纸。她慢慢地、慢慢地伸出手,去捡地上的碎银。指尖触到金属的瞬间,像被烫了一下,猛地缩回来——断口太锋利了,割破了她的皮肤,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滴,落在碎银上,把“棠”字剩下的笔画染得更红。
她还是捡了起来,一片一片地捡。最大的那块还留着“棠”字的上半部分“尚”,边缘的裂缝像张哭泣的嘴;中等的那块只有光秃秃的银边,内侧能看到一点模糊的刻痕;最小的那块碎得像指甲盖,什么都看不清了。她把三块碎银攥在手心,冰凉的金属贴着滚烫的血,像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哀悼。
窗外的天开始泛白,从窗帘的缝隙里钻进来,照在床单的漩涡上,把红与白的混沌染成了灰。章小棠攥着碎银,睁着眼看着天花板,铁架床的螺丝孔里,那片前住客的指甲片还卡在那里,在晨光里泛着惨白的光。她突然想起奶奶说过,银镯能辟邪,可现在它碎了,是不是意味着,连最后一点庇护都没了?
后颈的结痂不知何时被蹭破了,血渗进枕套,晕出朵小小的花。章小棠的眼皮越来越重,却不敢闭上,她怕一闭上眼,就会看见奶奶拿着断镯哭的样子。她就那么睁着,看着晨光一点点爬满墙面,照亮那张褪色的“员工守则”,照亮第三条上模糊的血渍,照亮通风口铁丝网外,渐渐熄灭的“888”霓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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