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香榭丽舍夜总会，后巷的排水管正滴滴答答往下淌着混着香水味的污水。章小棠攥着刚领到的小费——三张皱巴巴的百元钞，指腹还残留着香槟杯底的黏腻。走廊尽头的更衣室亮着盏昏黄的灯，门虚掩着，隐约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进来。”
茉莉的声音比平时哑了三分，像被砂纸磨过的铜铃。章小棠推开门时，正撞见她对着穿衣镜解晚礼服的拉链，的后颈上，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红痣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那是茉莉最标志性的记号，客人们都叫她“泪痣美人”，只有章小棠见过她卸妆后，那痣旁边总挂着圈淡淡的淤青。
“棠棠，过来。”茉莉转过身，手里捏着个巴掌大的黑色U盘，金属接口处沾着点暗红的东西，“这个，你收着。”
章小棠后退半步。自上个月她被林耀宗派到香榭丽舍“实习”，茉莉就总找机会跟她搭话。有时是塞给她一块没拆封的巧克力，有时是提醒她“三楼VIP房的客人喜欢掐人”，但像这样首接递东西，还是头一回。
“这是什么？”她的声音发紧，虎口的LV锁扣划痕突然开始发烫——那道疤是上个月林耀宗逼她背客户名单时，她攥碎酒杯划的，至今一碰就像有针在扎。
茉莉扯了扯嘴角，露出半截皓白的牙齿：“香榭丽舍的‘生死簿’。”她把U盘往章小棠手心按，“这里面有三年来所有‘特殊客户’的名字，还有他们跟林耀宗的交易记录。你知道的，那些见不得光的……”
章小棠的指尖触到那点暗红，猛地缩回手。是血。
“谁的？”她盯着茉莉的手腕。那里缠着圈纱布，渗出血迹，把米白色的真丝睡裙染出朵不规则的花。
“不重要。”茉莉的眼神飘向镜子，忽然笑了，“你看，我们俩站在一起，像不像一对被雨打坏的纸人？”
穿衣镜里，章小棠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牛仔裤膝盖处磨出个洞；茉莉裹着价值不菲的丝绸睡裙，却遮不住锁骨上的青紫。两个影子挨在一起，边缘都在微微发颤，像随时会碎掉。
“为什么给我？”章小棠追问。她想起上周在走廊撞见茉莉被林耀宗的保镖拖拽，当时茉莉喊的最后一句话是“我知道你们在做什么药”——那天晚上，香榭丽舍的消毒水味浓得呛人。
茉莉没回答，反而掀起睡裙的袖口，露出胳膊上密密麻麻的针孔。有的结了痂，有的还在渗液，像片腐烂的蜂窝。“看到了吗？林耀宗在试新药。”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贴在章小棠耳边，“他说，效果不好的话，就找个人‘废物利用’。”
章小棠的后背瞬间爬满冷汗。她想起自己每周被强制注射的“维生素”，那东西推注时像有火烧过血管，之后会昏昏沉沉睡上一整天——林耀宗说那是“补充营养”，可她见过注射完挣扎着要逃跑的女孩，被保镖拖回来时，眼神己经空得像口井。
“这个U盘，”茉莉又把U盘往她手里塞，这次用了力，“你藏好。万一我……”她顿了顿，忽然扯掉U盘上贴着的标签。白色的小纸片飘到地上，章小棠瞥见上面印着“LY制药——实验品追踪”，下面还有串编号：LY-23。
“LY是林耀宗的缩写。”茉莉的声音发颤，“他不仅卖那些玩意儿，还自己做药。香榭丽舍不只是夜总会，是他的‘实验室’。”她抓住章小棠的手腕，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下一个试药的，是你。我听见他跟医生说了，你的体质‘很适合’。”
镜子里，茉莉的脸和章小棠的脸重叠在一处，两人的瞳孔里都映着那枚沾血的U盘，像块烧红的烙铁。
“我不要。”章小棠想甩开她的手，“你自己留着，或者……报警？”
“报警？”茉莉突然笑出声，笑声尖利得像玻璃划过金属，“你以为这些名字里，没有穿警服的？”她凑近镜子，用指尖戳着自己的泪痣，“上个月，有个记者来暗访，想拿这些东西曝光。结果呢？第二天江里就漂上来一具浮尸，脸被水泡得发胀，可我认得他手腕上的表——跟我送给我弟的那块一模一样。”
章小棠的呼吸滞住了。她想起奶奶寄来的信里总说“城里坏人多，别跟不三不西的人来往”，那时她还觉得奶奶老土，现在才明白，有些“坏”，根本不是山村里长大的老人能想象的。
“拿着。”茉莉把U盘塞进章小棠牛仔裤的后兜，又扯了截卫生纸给她，“擦掉指纹。记住，别插自己的电脑，别告诉任何人。等风头过了……”她的话没说完，更衣室的门突然被撞开。
林耀宗的保镖黑西装站在门口，阴影把整个屋子都罩住了。他的目光扫过茉莉渗血的纱布，最后落在章小棠身上，嘴角扯出个冷笑：“林先生叫你去三楼。”
章小棠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手死死按住后兜——那里的U盘像块冰，冻得她皮肤发麻。
茉莉突然推了她一把：“快去啊，愣着干什么？”她转身往衣架走，拿起件貂皮大衣披上，语气轻快得像在说天气，“棠棠刚来，不懂规矩，林先生该多教教她。”
黑西装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圈，没说话，转身往外走。章小棠跟着他出门时，听见茉莉在身后低低地说：“U盘里有追踪器，别让它离开你三米远。”
走廊的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章小棠回头看，更衣室的门己经关上了，门缝里漏出的灯光，像一摊凝固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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