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夜来香》的旋律停了。隔壁的门被打开，黑西装走了出来，袖口沾着点暗红的东西。他朝林耀宗点了点头，没说话，转身下楼了。
“张局，时间不早了，我送您回去？”林耀宗站起身，整理了下领带。
张局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站起来：“也好。今天这‘见识’，没白长。”他路过章小棠身边时，故意踩了踩她掉在地上的头发，“这丫头，我下次还点。”
林耀宗笑着应承：“没问题，随时恭候。”
两人勾肩搭背地走了，房间里只剩下章小棠一个人。她瘫坐在地上，盯着隔壁紧闭的门，手脚冰凉。后兜的U盘像块烙铁，烫得她坐立难安。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鼓起勇气，爬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到309房门口。门没锁，虚掩着，像只张开的嘴。
她推开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混着消毒水的味道，呛得她胃里翻江倒海。
茉莉躺在地板上，白色的睡裙被血浸透了，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的轮廓。她的左眼变成了个血窟窿，浑浊的液体顺着脸颊往下淌，把那颗泪痣泡得发胀，像颗腐烂的樱桃。
“茉莉……”章小棠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蹲下去，想碰茉莉的手，又怕碰碎了她。
茉莉突然动了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破风箱在拉。她的右手还在微微抽搐，指尖沾着血，在地板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线。
“别……别怕……”茉莉的嘴唇翕动着，血沫从嘴角涌出来，“听……听我说……”
章小棠把耳朵凑过去，听见她用气若游丝的声音说：“后巷……垃圾车……每周三……五点二十……开锁……”
“什么？”章小棠没听清，想再问，茉莉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不像个濒死的人。
“记……记住……”茉莉的右眼死死盯着章小棠，瞳孔里映着天花板上摇晃的灯影，“账本……在……”她的话没说完，头猛地歪向一边，手垂了下去。
章小棠的手腕上，被她抓出了五道血痕，火辣辣地疼。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山花堕》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她看着茉莉睁着的右眼，突然想起第一次见茉莉时，她正在化妆镜前描眼线，笑着说：“我以前想当老师，教小孩子画画。”那时她的泪痣旁边还没有淤青，眼睛亮得像装着星星。
地板上，茉莉用血画出的线条弯弯曲曲，像幅地图。章小棠顺着那些血迹看过去，发现它们最终指向墙角的垃圾桶——那里扔着个被踩扁的易拉罐，罐口还沾着点巧克力的包装纸。
是她昨天给茉莉的那块巧克力。
章小棠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砸在茉莉的手背上，把那点血迹晕开了一小片。她想起茉莉说过“我们像被雨打坏的纸人”，原来纸人淋了血，是会碎的。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噼啪”的脆响。章小棠抬头，看见“香榭丽舍”西个字的霓虹灯牌，其中“榭”字的最后一笔突然炸开，蓝色的火花像流星雨一样落下来，映亮了半边夜空。
火花落在窗玻璃上，碎成细小的光点，像谁在哭。
章小棠猛地站起身，把茉莉的眼睛合上。她走到墙角，捡起那个踩扁的易拉罐，在垃圾桶里翻找着。很快，她的指尖触到个硬纸壳的东西——是本被撕得只剩几页的账本，纸页边缘沾着点干涸的咖啡渍，和她之前在林耀宗书房见过的那本一模一样。
账本的最后一页，用口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旁边写着行小字：“活下去，替我们。”
章小棠把账本塞进怀里，又摸了摸后兜的U盘。那里的温度似乎越来越高，烫得她心口发疼。
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由远及近。章小棠最后看了眼茉莉，她的身体己经开始变冷，血画的地图在地板上慢慢凝固，像条通往地狱的路。
她转身从后窗翻了出去，落在消防通道的铁梯上。铁锈划破了她的手心，疼得她清醒了几分。楼下的后巷里，垃圾车的臭味混着血腥味飘上来，她忽然想起茉莉说的“每周三五点二十”——明天，就是周三。
铁梯在她脚下发出“咯吱”的呻吟，像谁在黑暗里叹息。章小棠攥紧怀里的账本，快步往下跑，身后的霓虹灯还在断断续续地闪着，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条拖在地上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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