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大阵的裂痕越来越宽，灵山的金光从缝隙中涌进来，照得阵中一片通明。随着一阵刺耳的尖啸，那些灰黑色的“绝情气”骤然收缩，在阵眼处凝聚成一尊巨大的金佛——这佛通体金黄，却没有五官，正是“万法相”的真身。
“孽障！”无面金佛的声音震得地动山摇，周身的金光带着凛冽的寒气，“你们纵容七情泛滥，心怀杂念，凭什么妄谈成佛？佛是圆满觉悟者，当断一切烦恼，灭一切欲望！”
孙悟空迎着那股寒气，把金箍棒往地上一顿，棒尖扎进石缝半寸：“烦恼？欲望？俺大闹天宫时是有嗔恨，可护着师父西行时，那份忠也是真的；俺嫌师父啰嗦是烦，可他被妖精抓走时，俺心里的急也是真的！”他指着自己的胸口，火眼金睛亮得惊人，“这颗心是杂，有好有坏，可它是热的，是真的！比你这没脸没心的假佛，强百倍！”
“放肆！”无面金佛的金光猛地暴涨，“贪嗔痴皆是业障！你这猴子，顽性不改，也配谈佛？”
“俺老猪就贪嘴！”猪八戒往前一步，拍着圆滚滚的肚子，声音洪亮，“见了好吃的走不动道，这是欲；可看见饿肚子的孩子，把最后一个馒头分给他，这也是真！前儿个在高老庄，俺还骂那休妻的混账不是东西——真性情就是俺的佛！总比你这冷冰冰的空壳子强！”他越说越气，钉耙在手里转了个圈，“你说欲是业障？那师父化斋时，见着快饿死的人，把仅有的糙米分出去，也是业障？”
沙悟净举起琉璃盏，盏中映出无面金佛的虚影，那虚影在青光中显得格外扭曲。“这盏能照善恶，”他声音平静却坚定，“里面有过俺吃人的恶，也有过护师父的善，更有见不得孤儿受苦的护善之心。”他将琉璃盏对着无面金佛，“你说杂念不能成佛，可若没有这些念，怎知何为善、何为恶？这颗能辨善恶、敢护善的心，就是佛！”
敖丙的龙角在金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他往前踏出一步，海水般的蓝光与金佛的寒气撞在一起，激起层层涟漪。“龙族曾因怨恨兴风作浪，是情；后来与人间约定共护西海，是义。”他抬手抚摸龙角，“我断角不是为了绝情，是为了担起这份情义。你说情义是羁绊，可渔民喊我‘敖兄弟’时的热乎气，龙族孩子围着我听故事时的笑声，这些都是比成佛更真的修行——情义便是佛！”
无面金佛的虚影剧烈晃动，显然被这些话刺中了痛处：“一派胡言！佛是觉悟者，当无喜无悲！”
“佛者，觉也。”唐僧的残识化作的金光缓缓升起，与其他西人的光芒交织在一起，“觉知七情，而非断绝七情；善待七情，而非纵容七情。”他的声音温和却带着千钧之力，“知道疼，才会护着不疼；知道怕，才会逼着自己勇敢；知道牵挂苦，才会懂牵挂的甜。这份觉知，便是觉悟；这份觉悟，便是佛。”
《人间经》从金光中飞出，书页上的“有情故事”化作无数光点，像萤火虫般围绕着无面金佛飞舞。“你看，”唐僧残识的声音透过光点传来，“老妪为孙儿求药的慈，是觉悟；小贩分馒头的善，是觉悟；悟空护师父的忠，是觉悟……这些藏在七情里的觉悟，比你这空洞的‘无面’，更接近佛的本真。”
无面金佛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周身的金光突然变得狂暴：“我才是真佛！你们这些带着七情的蝼蚁，怎配谈觉悟！”它猛地拍出一掌，巨大的金色手掌带着毁灭的气息，朝五人压来。
孙悟空五人对视一眼，同时举起手中的法器——金箍棒的赤红、钉耙的橙黄、琉璃盏的青蓝、龙角的淡紫、《人间经》的金白，五道光芒再次交汇，化作一道五彩光柱，迎着金色手掌撞了上去。
“轰——”
巨响过后，金色手掌竟被光柱撞得粉碎。无面金佛的虚影在震荡中出现了更多裂痕，它难以置信地“看着”五人，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慌乱：“不可能……绝情才是正道……”
“正道在心里，不在你这假佛的嘴里！”孙悟空的声音穿透金光，“俺们的佛，是热的，是活的，是带着牵挂也敢往前闯的！”
五人的光芒越来越盛，无面金佛的虚影却越来越淡，仿佛随时都会消散。灵山的风从大阵的裂痕中吹进来，带着花草的清香，吹散了最后一丝冰冷的寒气。
原来佛从不在遥不可及的西天，而在每个人心里那份敢爱、敢痛、敢牵挂的热乎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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