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山的热浪比当年更灼人,赤红色的山体在阳光下泛着油光,空气中飘着焦糊味——不是草木燃烧的香,是怨气被烈火炙烤的腥。孙悟空站在山脚下,金箍棒在掌心转了个圈,却没像当年那样喊着要借芭蕉扇,只盯着那片翻滚的火海,眉头拧成了疙瘩。)
“啧啧,这地方还是这么热。”猪八戒扇着大耳朵,胖脸上的汗珠子刚冒出来就被烤干,“当年若不是铁扇公主那芭蕉扇,咱们怕是要被烤成肉干。”
话音未落,火海中央突然炸开一道火柱,火光中跃出个身影——竟和孙悟空一模一样,只是浑身裹着黑烟,眼睛红得像要滴血。
“假悟空”提着根黑沉沉的棒子,在火里翻了个筋斗,嘶吼道:“弼马温!你还敢来?”
孙悟空眯起眼:“混沌搞的把戏,倒有几分像俺老孙的模样。”
“假悟空”却像没听见,指着他的鼻子骂:“你以为你护着唐僧很了不起?三打白骨精的时候,他念了多少遍紧箍咒?红孩儿被观音收走,你心里没恨?他凭什么总怀疑你?凭什么你拼了命护他,他却信那些妖精的鬼话?”
这话像火星掉进了油桶,火海里瞬间腾起无数画面:唐僧念紧箍咒时痛苦的脸,孙悟空疼得在地上打滚;红孩儿用三昧真火烧他,他在火里嘶吼,心里却想着“这泼猴若伤了师父怎么办”;还有那些被妖怪冒充时,师父眼里的怀疑……
“你护的人,从来没完全信过你!”假悟空一棒砸向地面,火海翻涌,热浪首扑过来,“你闹天宫,是因为玉帝看不起你;你护唐僧,是怕别人说你没情义!可结果呢?人家取了真经成了佛,你呢?还不是只猴子!”
猪八戒看得急了,扛着钉耙就要上:“放你娘的屁!俺师父后来多信大师兄,当年在凌云渡……”
“八戒,让他说。”孙悟空忽然按住他的肩膀,火眼金睛里映着跳动的火焰,却没半分怒意。
假悟空更得意了,火柱在他身后凝成个巨大的虚影,正是当年被压在五行山的孙悟空:“你看!你最怕的就是不被信任!最怕别人还当你是那只野猴子!混沌大人说了,你这点嗔念,够你在火里烧万劫!”
火海的温度骤然升高,沙悟净的琉璃灯都被烤得发烫,敖丙的银枪上凝出细密的汗珠。唐僧的残识在金光中微微晃动,轻声道:“悟空……”
“师父,俺没事。”孙悟空忽然笑了,不是怒极反笑,是真的释然,“他说的,都对。”
他确实恨过唐僧的怀疑,恨过玉帝的轻视,恨过那些把他当妖怪的人。可就在假悟空嘶吼的时候,他忽然想起另一些画面——
是三打白骨精后,他被逐走,却在半路上忍不住回头,看见唐僧站在原地,袈裟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是在宝象国,他从黄袍怪手里救下变成老虎的师父,师父醒来看见他,眼里的泪比紧箍咒还让他心疼;
最清楚的,是某个露宿荒野的夜晚,唐僧坐在篝火旁,给他缝补被妖怪撕碎的虎皮裙。针脚歪歪扭扭,师父的手被扎了好几个洞,却还笑着说:“悟空,这裙子虽糙,却比天上的金甲暖。”
“俺是恨过。”孙悟空望着假悟空,金箍棒在掌心转了个漂亮的圈,“可俺更记得,师父缝虎皮裙时,扎了手也没吭声;记得他把最后半块干粮塞给俺,说‘你耗力多’;记得他总在别人骂俺‘泼猴’时,说‘他是我徒弟,本性纯良’。”
假悟空愣住了,火柱里的画面开始闪烁。
“你说他没完全信过俺?”孙悟空的金箍棒“噌”地指向火海中央,“人非圣贤,谁能没点疑心?可他哪怕有一分信,俺就护他十分!”他忽然提高声音,震得火海都晃了晃,“俺护他,不是为了让他信俺,是因为俺信俺自己——信俺孙悟空,哪怕被人误会,被人唾骂,也知道啥是该做的,啥是不该做的!”
“你胡说!”假悟空尖叫着挥棒打来,黑棒带着滚滚黑烟,所过之处,草木瞬间成灰。
孙悟空不躲不闪,迎着黑棒挥出金箍棒。两棒相交,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滋啦”一声,假悟空的黑棒竟像冰雪遇火般融化了。
“俺当年闹天宫,是恨玉帝不公,不是为了当个弼马温;俺护师父取经,是信他能取来真经度化众生,不是为了成佛成仙。”孙悟空一步步走向假悟空,金箍棒上的金光越来越亮,“你这假货,只学了俺的嗔,没学俺的信——信自己,信善念,信哪怕被烧得只剩灰烬,也能长出新苗!”
话音落,他一棒砸向火海源头。
奇迹发生了——那熊熊燃烧的火焰,竟像被驯服的野兽,顺着金箍棒的金光流淌,化作温暖的岩浆,渗入干裂的土地。赤红色的山体渐渐褪去焦黑,露出下面的沃土。没过多久,竟有嫩绿的草芽从石缝里钻出来,接着是野花,是树苗,转眼间,火焰山竟变成了一片绿洲,溪水潺潺,鸟语花香。
假悟空在绿草丛中渐渐消散,消散前,他望着这片生机,眼里闪过一丝茫然。
混沌的黑雾在绿洲上空急得翻滚,却不敢靠近那些花草——它们沾了金箍棒的金光,带着一股不容侵犯的暖意。“不可能!嗔念是你骨子里的东西,怎么可能散得这么彻底!”
“因为俺懂了。”孙悟空收起金箍棒,蹲下身,掬起一捧溪水,水里映出他毛茸茸的脸,却比当年多了几分平和,“嗔念这东西,就像这火焰山,堵着烧着,只会越来越旺。可若顺着它,引它去滋润土地,倒能长出好东西。”
唐僧的残识飘到他身边,金光里带着笑意:“悟空,你长大了。”
“那是!”孙悟空咧嘴一笑,露出尖牙,却没半分戾气,“也不看是谁的徒弟。”
猪八戒凑过来,摘了朵野花插在耳朵上:“嘿,这地方现在倒能种庄稼了!当年铁扇公主要是见了,怕是要把芭蕉扇扔了。”
沙悟净的琉璃灯里,映出绿洲的全貌,光芒柔和得像溪水:“火焰山的锚点,是被大师兄的‘信’破的。”
敖丙望着远处喝水的小鹿,银枪上的水珠滴落,在草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因为他信的不是别人的眼光,是自己心里的秤。”
绿洲深处,溪水边突然冒出个老婆婆,提着个篮子,里面装着刚摘的野果。她看见孙悟空,忽然笑了:“是你这猴头啊?当年你借芭蕉扇,俺给你指过路,你还留了个桃给俺,甜得很。”
孙悟空摸了摸头,嘿嘿首笑:“婆婆还记得。”
“咋不记得?”老婆婆递过个野果,“你说过,等这山不烧了,就来看看。现在真成了好地方,你也算没白折腾。”
孙悟空接过野果,咬了一大口,甜汁顺着嘴角流下来。他望着这片绿洲,忽然明白——当年过火焰山,不是为了灭火,是为了明白,再烈的火,也能化作滋养生命的力量;再深的嗔念,只要心里有信,就能变成护善的铠甲。
“走了!”孙悟空挥挥手,率先往绿洲外走,“下一站灵山,让那混沌老魔看看,俺们到底能不能走到头!”
他的身影在花丛中跳跃,像只快活的猴子,却比当年多了份沉甸甸的踏实。身后,绿洲的风吹过,带着花草的清香,把那句“信自己”的回音,送向了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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