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朗头也没抬，夹起一片刚烫好的毛肚，在蒜泥香油碟里滚了一圈，塞进嘴里，满足地嚼着。
“来了？”
他终于开口，语气平淡得像是问一个刚下班回家的邻居。
纪靖放下筷子，冲着旁边一个一首站着的青年点了点头。
那青年立刻会意，从旁边又拿来一副干净的碗筷，还有一个杯子，走到向花强面前。
“向老板，吃点？”纪靖笑着说。
王忠雷眉头一皱，刚想发作，向花强却摆了摆手，自顾自地在叶朗对面坐了下来。
“叶先生好兴致啊。”向花强看着翻滚的红油锅底，皮笑肉不笑。
“我不是来跟你喝酒吃饭的。”
叶朗拿起酒瓶，给向花强和自己面前的杯子倒满，酒液清冽。
“急什么。”叶朗说，“先喝一杯，暖暖身子。”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向花强盯着他，眼神变幻不定。几秒后，他也端起酒杯，同样一口干了。
辛辣的液体滑入喉咙，却压不住心里的火气。
他夹了几筷子羊肉，胡乱吃了两口，然后猛地放下筷子。
“我儿子，向左，在哪？”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沉甸甸的压力。
叶朗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悠悠地晃着，并不看他。
“向老板，我上次跟你提的条件，想好了吗？”
向花强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装出几分茫然：“什么条件？”
他身后的纪靖适时地开了口，语气温和，内容却字字扎心。
“向老板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我们叶董的意思是，让您和您背后的京沪圈，把这些年吞下去的不义之财，全都吐出来。或者赔偿我们一百亿现金。”
向花强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如同暴雨前的天空。
但他还是强行压住了火气，从口袋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桌子中间。
“叶先生，我是带着诚意来的。”
“这是港奥跑马场的所有股份转让协议。只要你签个字，以后，整个跑马场都是你的。”
“哗！”
话音刚落，别说叶朗，就连向花强身后的王忠雷、王忠君和程红都震惊了。
港奥跑马场！
那可是向家最核心的产业之一，是真正的现金奶牛，每年带来的利润是天文数字。
就这么……送人了？
王忠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王忠君一把拉住。
“强哥，你这是……”王忠雷急了。
向花强没有理会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叶朗，想从他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动容。
然而，没有。
叶朗甚至连那份文件都没看一眼，只是夹起一块豆腐，吹了吹热气。
“向老板，看来你还是没诚意啊。”
向花强额头青筋跳了跳：“我把整个跑马场都给你了，这还叫没诚意？”
“你这是在跟我玩儿呢？”叶朗终于抬起眼，眼神里带着几分嘲弄。
他没说话，旁边的纪靖却又一次开口了，像个最专业的捧哏。
“向老板，你这算盘打得，我在花城都听到了。”
“跑马场是在你的地盘上，你说它是你的，我们就算拿着协议，能派人去接管吗？怕不是人刚到港奥，第二天就沉海了吧？”
“再说了，谁能保证它以后还能像现在这样盈利？你要是暗中使点绊子，让它变成一个空壳子，我们找谁说理去？”
“最关键的是，”纪靖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桌子，“我们叶董的条件里，还有一百亿美金的现金。你这股份，一分钱没见着，就想把这事抹过去？”
纪靖一番话，不疾不徐，却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向花强那点小心思。
向花强的脸色由青转紫，难看到了极点。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用一个看似价值连城但实际上控制权仍在自己手里的资产，来拖延时间，稳住叶朗。
没想到，被对方一个下属，三言两语就给点破了。
“盈利我可以保证！白纸黑字写在合同里！”向花强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呵。”
叶朗发出一声轻笑，彻底失去了耐心。
“行了，别演了。”
他放下筷子，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整个饭桌。
“看来，你们还是没搞清楚状况。”
“小子，你别太嚣张了！”王忠雷再也忍不住了，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叶朗的鼻子骂道，“你真以为我们拿你没办法？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弄死你！”
他身后的保镖们齐齐上前一步，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向花强也缓缓站起身，眼神阴冷地看着叶朗。
“叶先生，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儿子失踪，我认栽。但你如果真要赶尽杀绝，就别怪我不讲规矩。”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查过，你在内地，好像还有家人吧？”
赤裸裸的威胁！
心腹于飞也上前一步，活动着手腕，发出咔咔的声响，眼神不善地盯着叶朗，似乎随时准备动手。
整个厂房前的空地上，几十个黑衣保镖，对上吃火锅的两个人。
对比悬殊。
然而，叶朗的脸上，依旧看不到半点紧张。
他甚至笑了。
“拿我的家人威胁我？”
“你们这帮人，是不是电影看多了？”
他环视一周，目光从王忠雷、王忠君、程红，最后落回到向花强的脸上。
“我今天把话放这儿。”
“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什么京沪圈，什么港圈，在我眼里，都是一群土鸡瓦狗，凑在一起也成不了气候。”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一种碾压一切的傲慢。
“你！”程红气得脸色涨红，“叶朗，你太狂了！你真以为自己能一个人对抗我们所有人吗？”
叶朗看都懒得看她一眼，目光始终锁定在向花强身上。
“我对你那个废物儿子，没兴趣。”
“他现在是死是活，我也不知道。”
“我之所以还坐在这里跟你们废话，只是不想给自己添麻烦。”
叶朗端起最后一杯酒，站起身。
“不然，你以为你们今天，还能有这么多人站着跟我说话？”
“杀一个也是杀，杀一群……也是杀。”
“只是多费点手脚而己。”
说完，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手一松。
“啪！”
玻璃杯摔在水泥地上，西分五裂。
清脆的响声，在死寂的码头，传出很远，很远。
向花强浑身一震，如遭雷击。
他看着叶朗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那不是嚣张，不是狂妄。
而是一种……视他们所有人为蝼蚁的，绝对的漠然。
叶朗他看了一眼手表。
“时间差不多了。”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向花强，看向他身后那片黑压压的人群，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向先生，你我之间，其实己经没什么好谈的了。”
“你动我的人，我废你的儿子。很公平。”
“从今往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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