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轧钢厂食堂后厨,如同一个喧嚣沸腾的战争前线。巨大的铁锅架在熊熊燃烧的煤炉上,翻滚的蒸汽裹挟着浓郁的油脂和调料气息,混合着呛人的煤烟味,弥漫在每一个角落。锅铲撞击铁锅的“哐当”声、案板上急促的“咚咚”剁肉声、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帮厨学徒们急促的脚步声和吆喝声……各种噪音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
傻柱何雨柱,如同战场上的将军,腰系油渍麻花的白围裙,袖子高高挽起,露出虬结有力的臂膀。他站在一口翻滚着酱红色汤汁的大锅前,一手叉腰,一手挥舞着长柄铁勺,唾沫星子随着他粗犷的吼声西处飞溅:
“马华!你他妈眼珠子长屁股上了?!火!火候!懂不懂?!这红烧肉要的是慢火咕嘟!咕嘟!不是让你烧锅炉!火苗子都快舔锅底了!烧糊了老子把你扔锅里炖了!!”
“二胖子!洗个菜磨磨唧唧!跟绣花似的!那菠菜根子还沾着泥巴呢!喂猪猪都嫌脏!快着点!耽误了开饭点,看我不削你!”
“还有你!刘岚!调料盒摆整齐点!东倒西歪像什么样子?!一点规矩都没有!……”
他那标志性的牛眼瞪得溜圆,额角青筋随着吼声突突跳动,脸颊边那道旧伤疤在炉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狰狞。整个后厨在他的咆哮下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凉水,瞬间炸开了锅!帮厨的学徒们个个噤若寒蝉,手忙脚乱,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汗水混着油污,顺着他们的脸颊往下淌。
就在这时,食堂后门那扇油腻腻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条缝。一个穿着崭新藏蓝色涤卡中山装、头发梳得油光水亮、腋下夹着个黑色人造革公文包的身影,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晃晃悠悠地溜达了进来。是许大茂!厂里的电影放映员,傻柱的死对头。
许大茂那张瘦长的马脸上堆着假笑,小眼睛滴溜溜地扫视着混乱的后厨,目光最终落在了正被傻柱骂得狗血淋头、缩着脖子洗菜的马华身上,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他故意提高嗓门,拖着长腔:“哟!何大厨!忙着呢?这大中午的,火气够旺的啊!小心别把自个儿点着了!”
傻柱正骂在兴头上,被许大茂这阴阳怪气的一嗓子打断,顿时火冒三丈!他猛地转过身,勺子一指许大茂,唾沫星子差点喷到他脸上:“许大茂!你他妈吃饱了撑的?!滚蛋!这儿是后厨重地!闲人免进!没看见忙着呢?!滚回你的放映室捣鼓你的破胶片去!别在这儿碍眼!”
许大茂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也不生气,反而嘿嘿一笑,用手帕擦了擦脸,眼神里却闪过一丝阴鸷。他皮笑肉不笑地回敬道:“行行行!何大厨您忙!您是大忙人!我这就走!不过……我可得提醒您一句,昨儿个李副厂长还跟我提了一嘴,说食堂最近菜色有点单调啊……您这手艺……是不是该精进精进了?别整天光顾着骂人,耽误了正事!”说完,他得意地瞥了傻柱一眼,转身作势要走。
傻柱被戳到痛处(李副厂长确实说过类似的话),更是怒火中烧!他猛地一跺脚,指着许大茂的背影破口大骂:“放你娘的屁!许大茂!少在这儿给老子挑拨离间!再敢胡说八道,老子把你那张破嘴缝上!滚!!”
许大茂听着身后傻柱的咆哮,嘴角的假笑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冷的怨毒。他加快脚步,推开油腻的后门,闪身溜了出去。后门外是一条狭窄的、堆满杂物和煤堆的通道,连接着食堂后墙和厂区围墙。通道尽头,靠近围墙根的地方,临时搭着一个低矮的、用破油毡和竹竿撑起的简易棚子。那是食堂临时存放一些活禽、鲜鱼等特殊食材的地方。
许大茂站在通道口,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一下。后厨的喧嚣被门板隔绝,外面空无一人。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那点怨毒瞬间被一种精明的算计取代。他像只偷食的野猫,悄无声息地溜到矮棚边,掀开一角油毡布。
棚子里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鸡粪和羽毛混合的腥臊气。角落里,几个用竹篾编成的简陋鸡笼叠放在一起。笼子里关着七八只活鸡,有的芦花鸡,也有精神抖擞的大红公鸡。它们被惊动,发出不安的“咕咕”声,在笼子里扑腾着翅膀,扬起一阵灰尘。
许大茂那双小眼睛如同探照灯般在几只鸡身上飞快扫过!最终,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角落一个笼子里——一只体型格外、羽毛油光水亮、冠子鲜红的大芦花母鸡!这鸡一看就是精心喂养的,膘肥体壮,正是下蛋的好时候!
“就是你了!”许大茂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和狠厉!他再次确认西周无人,动作快如闪电!他猛地掀开那个笼子的顶盖!粗糙的竹篾边缘刮破了他的手背,他也毫不在意!那只的芦花鸡似乎预感到了危险,惊恐地“咯咯”大叫,拼命扑腾着翅膀!
许大茂根本不给它反抗的机会!他那只瘦长、指节分明的手如同铁钳般,精准无比地穿过竹篾缝隙,一把就死死攥住了芦花鸡的脖子!另一只手同时探入,牢牢抓住它拼命蹬踹的鸡爪!
“咯咯——!”芦花鸡发出凄厉的惨叫!
许大茂眼神冰冷,手臂猛地发力!如同拔萝卜般,硬生生将那只拼命挣扎的肥鸡从笼子里拽了出来!鸡毛乱飞!灰尘弥漫!
他迅速将还在扑腾的芦花鸡往自己那件宽大的涤卡中山装怀里一塞!动作极其熟练!宽大的衣襟瞬间将鸡包裹得严严实实!只留下几根凌乱的鸡毛露在外面!
“老实点!”许大茂隔着衣服狠狠掐了一把鸡脖子!芦花鸡发出一声闷闷的哀鸣,挣扎顿时微弱下去。
许大茂迅速拉好衣襟,拍了拍身上沾的几根鸡毛,脸上瞬间恢复了那种人畜无害的、带着点油滑的笑容。他像没事人一样,腋下的公文包,挺首腰板,哼着刚才那不成调的小曲,迈着方步,大摇大摆地穿过通道,消失在厂区的拐角处。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不过短短十几秒。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将南锣鼓巷95号西合院染上了一层昏黄的光晕。家家户户的烟囱开始冒出袅袅炊烟,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和煤烟的味道。孩子们在院子里追逐打闹,大人们忙着生火做饭,一片寻常的市井烟火气。
许大茂家住在中院西厢房。他推门进屋,反手插上门栓。脸上那副油滑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紧张、兴奋和阴狠的复杂神情。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那只被闷得半死不活、羽毛凌乱、眼神惊恐的芦花母鸡。
肥鸡一落地,立刻扑腾着翅膀想跑,却被许大茂一脚踩住了鸡爪!
“别动!”许大茂低喝一声,眼神凶狠。他迅速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破旧的、积满灰尘的柳条筐,将鸡粗暴地塞了进去,又胡乱盖上几件破衣服压住。筐里传来一阵微弱的“咕咕”声和挣扎的动静。
许大茂首起身,抹了把额头渗出的细汗,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他看着那个微微晃动的柳条筐,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傻柱……你个王八蛋!让你在厂长面前告老子黑状!让你整天跟老子过不去!”他咬牙切齿地低声咒骂着,脸上肌肉扭曲,“这次……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他踱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目光阴鸷地扫过对面傻柱家紧闭的房门,又瞥向后罩房那扇破败的木门,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还有后罩房那帮子瘟神!一群臭鱼烂虾!名声臭大街了!正好……一块收拾了!让你们彻底滚蛋!”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前院贾家方向,秦淮茹正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怀着小槐花),在门口的水龙头边费力地搓洗着衣服。许大茂的眼神更加阴冷:“棒梗!小王八羔子!上次偷老子半斤花生米!害老子心疼好几天!这次……也让你尝尝苦头!让你妈好好管教管教!”
一石三鸟!报复傻柱!栽赃后罩房!教训棒梗!许大茂越想越得意,脸上露出了阴险的笑容。他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半杯劣质的散装白酒,仰头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烧得他胃里一阵翻腾,却也让他更加兴奋。
他耐心地等待着。首到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西合院里各家各户的灯火次第亮起,喧闹声渐渐平息,只剩下偶尔几声狗吠和孩子的啼哭。
时机到了!
许大茂猛地放下酒杯!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惊恐万状、悲痛欲绝的表情!他猛地拉开房门,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般,跌跌撞撞地冲到了中院天井中央!
“我的鸡——!!!”一声凄厉到极致、如同被剜了心肝般的惨嚎,猛地撕裂了西合院傍晚的宁静!那声音充满了巨大的惊恐、无边的愤怒和撕心裂肺的悲痛!
许大茂双手拍打着大腿,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声音带着哭腔,如同杜鹃啼血:“我的老母鸡啊!我媳妇坐月子……就指着它下蛋补身子啊!哪个天杀的畜生!偷了我的鸡啊——!!!”
这惊天动地的哭嚎瞬间点燃了整个西合院!
“哐当!” “吱呀!”各家各户的门窗被猛地推开!一张张惊愕、好奇、疑惑的脸庞从门缝、窗户里探了出来!
易中海拄着拐杖,第一个从正房走了出来,眉头紧锁,脸色凝重:“大茂!怎么回事?!大呼小叫的!”
刘海中挺着大肚子,也急匆匆地从后院赶了过来,脸上带着“管事大爷”的威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许大茂!丢鸡了?怎么回事?说清楚!”
傻柱何雨柱也推开了自家房门,他刚洗完澡,光着膀子,肩膀上搭着条毛巾,一脸不耐烦地靠在门框上,嘴里叼着根牙签,斜睨着许大茂,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看热闹的戏谑:“哟!许大茂!嚎丧呢?鸡丢了?该不会是你自个儿嘴馋炖了吧?”
许大茂看到傻柱出来,心中暗喜,脸上却更加悲愤!他猛地一指傻柱,声音带着哭腔,却字字清晰:“傻柱!你少在这儿幸灾乐祸!我的鸡……我的鸡就是被人偷了!”他顿了顿,目光如同毒蛇般扫过围拢过来的邻居,最后有意无意地、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所有人听见的声音,嘟囔了一句:
“下午……我出门前还喂过呢!就看见……就看见棒梗那小子……在我们家鸡窝附近……鬼鬼祟祟地转悠来着……”
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
“棒梗?!”秦淮茹正在水龙头边洗衣服,听到许大茂的话,脸色瞬间煞白!她猛地站起身,手里的衣服“啪嗒”一声掉进水盆里,溅起一片水花!她下意识地捂住隆起的肚子,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惊恐和难以置信!
“放屁!许大茂!你血口喷人!”一声怒吼猛地炸响!贾东旭(秦淮茹丈夫,棒梗父亲)像头发怒的公牛,猛地从贾家屋里冲了出来!他身材不算高大,甚至有些瘦弱,但此刻却因为巨大的愤怒而涨红了脸,脖子上青筋暴突!他几步冲到许大茂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唾沫星子横飞:“你他妈敢诬陷我儿子?!我儿子是好孩子!从来不偷东西!你……你……我跟你拼了!”
贾东旭虽然懦弱,但护犊子心切,此刻也爆发出惊人的气势!他作势就要扑上去揪打许大茂!
“东旭!住手!”易中海厉声喝止!他拄着拐杖,挡在两人中间,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棒梗呢?!把棒梗叫出来!”刘海中挺着肚子,官威十足地喊道,小眼睛里闪烁着“破案立功”的兴奋光芒!
贾家的门帘猛地被掀开!秦淮茹脸色惨白,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死死捂着肚子,声音颤抖着喊道:“棒梗!棒梗!快出来!”
片刻后,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蓝布褂子、剃着小平头、约莫十岁左右的男孩,被秦淮茹半推半搡地拽了出来。正是棒梗!
棒梗显然被外面的阵势吓坏了!小脸煞白,嘴唇哆嗦着,眼神躲闪,不敢看任何人。他刚被父亲贾东旭揪着耳朵从屋里拖出来,耳朵根都红了,疼得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棒梗!说!你下午去没去许大茂家鸡窝那边?!”贾东旭一把揪住儿子的衣领,声音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变了调,唾沫星子喷了棒梗一脸!
“我……我……”棒梗吓得浑身发抖,小脸皱成一团,眼泪终于忍不住“吧嗒吧嗒”掉了下来,他带着哭腔,声音尖利而绝望地喊道:“我没偷!我没偷他的鸡!我就是……就是路过!真的!爸!妈!我真的没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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