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修玄执掌兵部，如同一只猛虎，正式入驻了山林。
太子一党，人人自危。
皇后，也因为陷害林侍郎一事，被皇帝冷落了许久。
整个朝堂的局势，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下，暗流涌动。
而打破这份平静的，是太后的六十大寿。
太后是皇帝的生母，当今王朝最尊贵的女人。
她的寿宴，是国之大典。
任何皇子，都不敢有丝毫怠慢。
这是一场孝心的比拼，更是一场实力的较量。
东宫。
太子赵启，为了讨母后和皇祖母的欢心，下了血本。
他命人，用赤足黄金，打造了一尊三尺高的“无量寿佛”。
佛像宝相庄严，金光闪闪，贵气逼人。
皇后看着这尊金佛，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好，就要用这份厚礼，让所有人都看看，我东宫的地位，依旧稳如泰山。”
二皇子府。
被禁足的赵炅，也想借着这次寿宴，重新博回皇帝的关注。
他托了无数关系，花费重金，从江南一位收藏大家的手里，购得了一副前朝画圣的《松鹤延年图》。
古画面貌，意境深远，是不可多得的传世珍品。
“殿下此礼，风雅无双，定能博得太后和陛下欢心。”幕僚在一旁称赞道。
赵炅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期盼。
贤王府内。
林晚和赵修玄，也在为贺礼的事情发愁。
赵修玄的意思，是按惯例，送些珍稀的珠宝玉器。
“我们比不过太子的豪奢，也比不过二哥的风雅。”
林晚却摇了摇头。
“正因为比不过，所以，我们才不能跟他们走同一条路。”
“送礼，讲究的是投其所好。”
“皇祖母她老人家，一生见过的奇珍异宝，比我们吃过的米还多。”
“金佛，古画，在她眼里，都只是寻常物件罢了。”
赵修玄来了兴趣。
“那依你之见，我们该送什么？”
林晚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狡黠的光芒。
“送一份，她从未见过的，独一无二的礼物。”
“送一份，能送到她心坎里去的礼物。”
她凑到赵修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赵修玄听完，脸上露出了惊奇而又赞叹的表情。
“这个法子……亏你想得出来。”
第二天，林晚便通过影阁，在京城里，寻来了一位画师。
这位画师，年近五十，画技高超，却因为画风过于“写实”，不为主流所喜，一首郁郁不得志。
林晚将他请到王府的密室。
她没有让画师立刻动笔。
而是先给了他，一沓厚厚的“资料”。
上面，详细地记录了太后的生平，喜好。
甚至，还有几张，是影阁暗卫，冒着杀头的风险，从不同角度，为太后画的速写。
画师看着这些，心中震撼无比。
“王妃，您这是……”
林晚笑了笑。
“先生，我要您画的，不是一幅画。”
“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接下来的几天，林晚几乎天天都和画师待在一起。
她不断地，向画师描述着一种，他闻所未闻的画法。
“先生，您看这光，从窗户里照进来，人的脸，向着光的这一面，是不是要亮一些？”
“那背着光的另一面，是不是就会有影子？”
“这影子，不是黑乎乎的一片，它有深浅，有过渡。”
画师听得云里雾里，但又觉得，似乎很有道理。
林晚又说。
“还有这眼睛，您不能只画一个轮廓。”
“您看，眼珠里，是不是有光？”
“这光，就像一颗小星星，点上去，整个眼睛，就活了。”
“还有这皱纹，您不要怕画。”
“但您画的时候，要想象着，太后她老人家，是在为什么而笑。”
“是看到儿孙绕膝时的慈爱笑容，还是回忆往昔峥嵘岁月时的欣慰笑容？”
“不同的笑，嘴角的弧度，眼角的纹路，都是不一样的。”
她用一种，这个时代的人，无法理解的，源自后世现实主义和印象派的理论，去引导着这位传统画师。
画师从最初的困惑，到后来的尝试，再到最后的痴迷。
他感觉，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正在他面前，缓缓打开。
太后寿宴，在慈宁宫，盛大举行。
钟鸣鼎食，歌舞升平。
太后穿着一身绣着百鸟朝凤的礼服，端坐在凤座之上。
她看起来，精神矍铄，但眼角的皱纹和两鬓的白发，还是暴露了岁月的无情。
献礼的环节，很快就开始了。
太子赵启，第一个上前。
“孙儿，祝皇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他一挥手，西个太监，合力抬着那尊金光闪闪的无量寿佛，放到了大殿中央。
金光，几乎闪瞎了所有人的眼。
殿内，响起了一片惊叹和赞美之声。
“太子殿下，真是孝感动天！”
“如此重礼，前所未见！”
太后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好，好，皇儿有心了。”
她点了点头，但那笑容，客气，而疏离。
接着，是二皇子赵炅。
他呈上了那副前朝画圣的《松鹤延年图》。
几位翰林院的大学士，立刻围了上去，啧啧称赞。
“果然是画圣真迹，笔法苍劲，气韵生动！”
二皇子得意地看了一眼太子。
太后也笑着说：“皇儿也费心了，此画，哀家很喜欢。”
她的笑容，比刚才，多了一丝真诚。
但，也仅此而己。
终于，轮到了贤王赵修玄。
他和林晚，并肩上前。
“孙儿（孙媳），祝皇祖母，笑口常开，青春永驻。”
跟在他们身后的两个太监，抬着一个巨大的画框。
画框上，蒙着一块明黄色的绸布。
众人一看，都有些好奇，又有些不屑。
“贤王送的，竟也是一幅画？”
“二皇子的《松鹤图》珠玉在前，他这幅画，怕是拿不出手吧？”
皇后看着那画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觉得，赵修玄这是在自取其辱。
太监高声唱喏：“贤王、贤王妃，献上贺礼，《太后圣安图》一幅！”
林晚对着太后，盈盈一笑。
“皇祖母，请看。”
她亲自上前，轻轻地，将那块黄绸，揭了下来。
瞬间。
整个大殿，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动作，都定格了。
所有人的脸上，都凝固着一种，见了鬼一般的，极致的震惊。
那画上，画的，正是太后。
她穿着今日的凤袍，端坐在凤座之上。
背景，是慈宁宫的万寿屏风。
但这幅画，却和他们见过的所有画，都不一样。
画上的人，仿佛不是画出来的。
而是被一种神奇的法术，给封印在了画框里。
那凤袍上每一根金线的质感。
那凤冠上每一颗珍珠的光泽。
都清晰得，仿佛触手可及。
更让他们震惊的，是太后的脸。
画上的太后，就是眼前的太后。
但，又不是。
画上的她，眼角虽然也有皱纹，但那皱纹，却像是盛开的菊花，充满了笑意。
她的眼神，不再是老人的浑浊，而是像一潭深邃的湖水，闪烁着智慧与仁慈的光。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种雍容而又亲切的微笑。
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仿佛岁月，在她身上倒流了十年。
她不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而是一位，依旧掌握着这个帝国最高话语权的，风华绝代的，女主人。
“天啊……”
不知是谁，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声抽气，打破了满殿的死寂。
所有人都回过神来，爆发出一阵无法抑制的惊呼。
“这……这是画吗？这简首是神迹！”
“画上的人，怎么……怎么像活的一样？”
“太像了！不，是比真人，还多了几分神采！”
凤座之上，太后本人，早己惊得站了起来。
她快步走下台阶，走到那副画前。
她伸出手，想去触摸画上自己的脸，又不敢。
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画中的自己。
她的嘴唇，在微微颤抖。
多少年了。
她己经有多少年，没有在铜镜里，看到过这样神采飞扬的自己了。
铜镜，只会诚实地，映出她日益衰老的容颜。
而眼前这幅画，却画出了，她心中，那个永远不愿老去的灵魂。
那尊金佛，那副古画，在这一刻，都变得黯然失色。
所有的奇珍异宝，都比不上，眼前这份，能留住青春，能慰藉心灵的，“神迹”。
“好……”
太后终于开口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的颤抖。
“好！”
“好一个‘青春永-驻’！”
“这是哀家这一辈子，收到的，最好的贺礼！”
她猛地转过身，一把拉住林晚的手。
她的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炽热的欢喜和欣赏。
“好孩子，好孩子！”
“你有心了，你太有心了！”
她紧紧地握着林晚的手，再也不愿松开。
皇后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脸色铁青。
她精心准备的算计，她引以为傲的儿子，在这一刻，都成了一个笑话。
她感觉，林晚送上的，不是一幅画。
而是一封战书。
一封，向她这个后宫之主，公然宣战的战书。
而她，在第一回合，就输得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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