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殿的晨雾裹着桂花的冷香,刚把廊下的星纹石桌染得润透,就被一阵细碎的铜铃声搅了。赵砚蹲在阶前,正用细砂纸打磨那只被骆驼踩变形的铜星盘——这是伊和昨天从西域商队换来的旧物,盘沿刻着“撒马尔罕天文台”的小字,昨晚被骆驼当成玩具踢了一脚,边缘凹进去一小块。他指尖捏着砂纸,轻轻蹭过铜锈,偶尔吹掉碎屑,眼神专注得像在解一道复杂的算题。
“赵兄,轻些磨,别把字磨没了!”念瑶端着碗温热的杏仁酪走过来,瓷碗沿沾着点桂花碎。她最近总爱往后院躲,前殿的明争暗斗像沾了墨的棉絮,沾着就甩不掉,倒不如守着这铜星盘、杏仁酪,还有满地的甜香自在。可刚把碗放在石桌上,刺猬就从石缝里钻出来,鼻尖凑到碗边嗅了嗅,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它背上还沾着昨晚没清理的糖画渣,喷嚏一震,糖渣掉在赵砚的手背上,烫得他“嘶”了一声。
“这小东西,鼻子倒灵!”赵砚笑着把糖渣弹掉,刚要继续磨星盘,就见苏珩提着个锦盒快步走来。锦盒上绣着缠枝莲纹,边角还沾着点金线头——是他娘昨晚让绣坊赶制的“星纹荷包”,说是要送给即将来访的西域商队,可绣到一半发现荷包的系带短了半寸,特意来求念瑶帮忙接补。“先生您瞧,”苏珩打开锦盒,里面的荷包个个绣得精致,唯独系带处留着线头,“我娘说要是今日送不出去,商队怕是要误会咱们中原人做事不周全。”
念瑶刚拿起针线,就听见院门外传来宫女青黛的声音,带着几分慌张:“先生!宫里来人了,说是皇后娘娘赏了东西,让您亲自去前殿接!”念瑶捏着针线的手顿了顿,心里隐隐发沉——自上次婚事变故后,皇后宫里许久没动静,今日突然赏东西,怕不是简单的恩宠。
淑妃不知何时站在月亮门边,手里还攥着块刚绣好的手帕,帕子上的槐花刚绣了半朵。“我陪你去,”她走到念瑶身边,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宫里的规矩多,有我在,总好应付些。”赵砚也放下砂纸站起来:“先生,我也去!万一有什么事,我还能帮着说两句!”苏珩跟着点头,把锦盒往石桌上一放:“我也去,我娘说过,遇事人多壮胆!”
前殿里,皇后宫里的掌事太监李公公正站在中堂,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抬着个描金漆盒。见念瑶等人进来,李公公脸上堆着笑,却没半点暖意:“念瑶先生,淑妃娘娘,陛下和皇后娘娘念您近日为西域通商的事操劳,特意赏了些东西,您快接了吧。”
漆盒打开时,里面的东西晃得人眼晕:有匹西域进贡的波斯锦,上面织着星图纹样;还有个银制的香料盒,里面装着西域特有的“安息香”;最惹眼的是颗鸽卵大的东珠,用红绸裹着,一看就价值不菲。可念瑶的目光落在香料盒上时,却皱了皱眉——这安息香的香气太浓,还混着点不易察觉的异味,倒不像正经贡品。
“多谢陛下和皇后娘娘恩典,”念瑶刚要伸手去接,淑妃却抢先一步按住漆盒:“李公公,这赏赐太过贵重,念瑶先生不过是做了些分内事,怎敢受此重赏?不如烦请公公回禀皇后娘娘,就说赏赐我们心领了,东西还请带回宫里。”
李公公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淑妃娘娘这是何意?皇后娘娘的赏赐,岂有退回的道理?难不成是念瑶先生嫌赏赐不好,或是……看不起皇后娘娘的心意?”这话里的刺,扎得人难受。赵砚赶紧开口:“公公误会了,我们只是觉得赏赐太重,并非有意推辞。”
可李公公根本不听,强行把漆盒塞到念瑶手里:“皇后娘娘说了,这东西必须给念瑶先生!要是先生不收,就是抗旨!”说完,带着小太监转身就走,连茶水都没喝一口,脚步匆匆得像在赶什么急事。
念瑶抱着漆盒回到后院,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她把香料盒打开,刚凑近闻了闻,刺猬就突然窜过来,对着香料盒龇牙咧嘴,还不停打喷嚏,背上的刺都竖了起来。骆驼也从廊下走过来,鼻子凑到香料盒旁嗅了嗅,突然“哼哧”一声,甩着尾巴往后退,蹄子还不安地刨着青石板,像是闻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这香料不对劲!”苏珩凑过来,刚要伸手去碰,就被念瑶拦住:“别碰!这香气里混了东西,怕是有问题。”淑妃也皱起眉:“皇后向来谨慎,赏东西绝不会这么冒失,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话音刚落,就听见前殿传来一阵喧哗。青黛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先生!不好了!禁军副统领带着人来了,说有人举报您私藏西域密信,通敌叛国,要搜查沉香殿!”
“什么?”赵砚猛地站起来,手里的铜星盘“哐当”掉在地上,“这分明是诬陷!先生怎么可能通敌叛国!”苏珩也急得首跺脚:“一定是皇后宫里的人搞的鬼!那赏赐就是个圈套!”
念瑶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别慌,身正不怕影子斜,让他们搜。”可心里却清楚,这“搜查”怕是早有预谋——要是真被搜出什么“密信”,就算是假的,也百口莫辩。
禁军副统领周虎带着十几个禁军冲进来时,后院的桂花都被震得掉了几片。周虎穿着身玄铁盔甲,脸上没半点表情,手里拿着张搜查令:“念瑶先生,奉皇后娘娘懿旨,有人举报你私藏西域密信,通敌叛国,今日特来搜查,还请先生配合!”
“周统领,”淑妃往前走了一步,语气平静却带着威严,“念瑶先生是陛下亲封的先生,深受陛下信任,怎会通敌叛国?这举报怕不是有误,还请统领三思。”
周虎却根本不买账:“淑妃娘娘,卑职只是奉命行事,要是娘娘阻拦,就是抗旨!”说完,对手下挥了挥手:“搜!仔细搜,任何角落都别放过!”
禁军们立刻散开,翻箱倒柜地搜起来。有个禁军伸手去拿石桌上的波斯锦,结果被刺猬咬了一口,疼得首甩手;还有个禁军想去翻念瑶的书案,骆驼突然冲过来,用头把他顶开,嘴里“哼哧”着,像是在护着什么。
“住手!”赵砚冲过去,拦住要翻星盘的禁军,“这是西域商队送的旧物,不是什么密信!”可那禁军根本不听,一把推开赵砚,赵砚没站稳,摔在石桌上,碗里的杏仁酪全洒了,溅在波斯锦上,染出片黄印。
念瑶看着眼前的混乱,心里又气又急,却突然想起什么——刚才李公公送来的漆盒,底层好像有夹层。她赶紧跑过去,打开漆盒,果然在底层摸到个硬邦邦的东西,抽出来一看,竟是张折叠的纸条,上面用西域文字写着些乱七八糟的话,还盖着个假的西域商队印章。
“周统领,你看!”念瑶把纸条递过去,“这是刚才皇后娘娘赏赐的漆盒里藏的,根本不是我私藏的!”周虎接过纸条,脸色变了变,却还是硬着头皮说:“谁知道这是不是你早就藏在里面的?今日既然搜出了‘证据’,就必须带你回宫里问话!”
“你敢!”三公主突然从廊下跑出来,手里举着个糖画,挡在念瑶面前,“瑶瑶姐姐是好人,你们不能抓她!要是你们抓她,我就告诉父皇!”周虎看着三公主,脸色有些犹豫——三公主是陛下最疼爱的女儿,他可不敢轻易得罪。
正在这时,伊和举着个铜制的令牌跑进来,令牌上刻着西域商队的徽章:“周统领!这纸条是假的!你看,真正的西域商队印章是这样的,和纸条上的根本不一样!”他把令牌递过去,上面的徽章清晰可见,和纸条上的模糊印章对比,真假立判。
周虎的脸色更难看了,刚要说话,就听见院门外传来陛下的声音:“朕倒要看看,谁敢在沉香殿撒野!”众人赶紧转身,就见陛下穿着龙袍,带着总管太监走过来,身后还跟着西域商队的老掌柜。
“陛下!”周虎赶紧跪下,手里的纸条掉在地上,“卑职只是奉命搜查,绝无恶意!”陛下没理他,走到念瑶身边,捡起纸条看了看,又看了看伊和手里的令牌,脸色沉了下来:“皇后宫里的人,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西域商队的老掌柜也走过来,拿起纸条看了看,摇着头说:“陛下,这纸条是假的,我们商队根本不会用这种印章,也不会写这种话。”陛下点了点头,看着周虎:“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周虎吓得浑身发抖,磕着头说:“陛下恕罪!卑职是受了皇后娘娘和李公公的指使,他们说只要搜出‘证据’,就升卑职为禁军统领……”陛下冷笑一声:“好啊,为了自己的官帽,竟敢诬陷念瑶先生,真是胆大包天!”
总管太监赶紧上前,把周虎拉起来:“陛下,要不要把皇后娘娘请过来对质?”陛下摆了摆手:“不必了,朕心里有数。周虎,你即刻卸任禁军副统领,发配边疆!李公公和皇后宫里的相关人等,也一并查办!”周虎连声称是,被禁军押着走了。
陛下看着念瑶,叹了口气:“委屈你了,朕没想到皇后会做出这种事。”念瑶摇了摇头:“陛下,臣没事,只是以后不想再卷入这些纷争了。”陛下点了点头:“好,朕答应你,以后没人再敢打扰沉香殿的清净。”
午后的阳光渐渐暖起来,后院的混乱终于平息了。赵砚正在擦被弄脏的波斯锦,苏珩帮着修被摔变形的星盘,伊和在给刺猬喂糖画,三公主举着糖画,在院里跑着喊“瑶瑶姐姐没事啦!”。淑妃坐在石凳上,帮着念瑶整理散落的针线,嘴里还念叨着:“以后可得小心些,皇后宫里的人,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念瑶看着眼前的人,心里暖暖的。她知道,这次虽然化险为夷,但朝前的暗流还在——皇后怕她影响自己的势力,周虎怕自己的“蛋糕”被人抢走,才会设下这连环计。可只要身边的人还在,只要沉香殿的热闹还在,她就有勇气守住这份平静。
她拿起笔,在书院日志上写下:“今日的乱,是假密信的阴,是禁军的横,是皇后的贪,是周虎的痴。沉香殿想静,可风偏要吹,吹得人心慌,吹得甜香散。可幸好,有陛下的明,有淑妃的护,有赵兄、苏兄、伊和、三公主的守,还有骆驼和刺猬的憨。原来平静从不是等来的,是靠身边的人一起守来的。爹爹,您看,瑶瑶不仅能守住自己,还能守住身边的甜,守住这满院的暖。”
笔尖的墨汁落在纸上,晕开个小小的圆,像颗东珠,像块杏仁酪,像陛下眼里的明,落在满页的波折里,落在满院的甜香里,成了最硬的铠甲。廊下的骆驼打了个饱嗝,嘴里飘出杏仁酪的甜香;刺猬从伊和手里抢过糖画,往石缝里钻;远处的更夫敲起了梆子,一下,两下,三下,敲得暮色都软了下来,把暗计的阴云和守护的暖,都裹进了这暖融融的暮色里,只留下满院的甜香,和永远不变的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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